凌家庄的人都有罪,但是这一个婴儿是无辜的,他是最后的希望。
玉卮毫不犹豫地运起法力,要为这婴儿改命。
唉,好心的仙女。虽然她那么厌恶凌家庄的一群活死人。可她还是决心帮助无辜的婴儿。
金吒见玉卮施法,他走上前来,动用起改变命途的法术。
目送着土地公抱走了婴儿。姑获恶鸟拍着翅膀,偎依到玉卮的肩上泣鸣,此情景望去,气氛哀毁凄绝。
人世间,女子的怨气凝结成的姑获鸟,此时由黄儿的肩承担着。
对于身披羽衣的三公主玉卮来说,百鬼中,夜飞昼藏的姑获鸟大概就是她本身的一个图腾。
三界诞生之后。上古时,尚未有凡人出现,只有飞禽走兽遍布于大地。
相应的,作为维持三界而存在的众神,就有很多是主管鸟兽山水的。
随着凡人出现,人伦制定。相应的,神仙也渐渐道德礼乐化,以维持新出现的事物。只有部分神灵,还保留着与人文相对、蒙昧凡人不理解的山水神性。
身藏这种让凡人敬畏的鸟兽恶神性,证明了这一类神灵曾经历洪荒的深远资历。如炎帝牛头、女娲蛇身、王母虎齿。
主管长生的王母,她身边的仙女俱带羽化的鸟相。
瑶池七仙女中,二公主态盈与三公主玉卮不是温柔淑德之女。
但不同于她的姐妹玉卮,态盈性子本分守己。
余下的山水恶神性则主要划分到玉卮身上,山野怪谈里的姑获鸟为她的图腾。
凌家祖庙里。刺绣精美的华裳上飞羽拂动。
“我带你回去……”玉卮妙手轻挥,招引着小鵹最后的灵识归入这飞天的羽衣里。
“当年,”玉卮眼眶泛红道:“我们姐妹都很高兴,以为你要成仙长生了,这样就能跟我们永远为伴了。”
“我很高兴……”小鵹的面庞在光芒中显得虚幻,隐约可见她在微笑:“三公主,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干干净净地来的,只要回去时也能干干净净,这样,小鵹见到娘娘就无愧了。”
玉卮展开羽衣时的明黄光芒,宛如天穹上那清朗的天光,照耀在小鵹的面庞上,牵引着少女轻盈地飞往尘世外那清明的高天。
她终于从这红尘中,绝望的生死夹缝里,解脱了一切执念。
就在小鵹的灵识将要完全被羽衣收拢时,在她虚幻身影的衣角处,竟有点点紫碧耀目的灵光挣扎而出。
在那灵光闪耀之中,竟有一枝仙草摇曳而生,抽叶渐发。
千百瑞气霞光从那仙草周身放出,与玉卮的黄光交相辉映。
仙草的尖部垂卷,坠着一滴倒映着霞光的清澈晨露,明幌幌的祥瑞紫气萦绕着垂卷的草叶,仿佛是净土上的一品莲台。
素白的广袖拂过,金吒的掌中泛起清光,仙草被清光折落入他的手中。
金吒手中的仙草点缀着朝露,夜尽之后,映着熹微的晨光,仿佛新生。这仙草诞生于生死轮回的解脱之时,名为“长生草”。
金吒注目向这一枝长生草,冷定的双眸中似乎闪逝过一丝波澜,他轻轻叹了一声。
玉卮收好羽衣,飞落于地,诧然盯向安静地手持长生草的金吒。
她能够疾速飞越过沧海,往返于琪花瑶草遍布的蓬莱仙岛之间。便知,这长生草是几万年难得一求的奇宝。
长生草只出现于生与死交错的那一瞬间,夺天道的阴阳造化,能够拥有保护白骨生肉、凡人登天的奇用。
夺天道之轮回,打破仙凡阴阳的条例,长生草是天机算漏的仙草。
看着注目于那忌讳之物的金吒。电光火石之间,玉卮心中蓦地一片明亮。难道,李金吒下凡看一遍这尘世炎凉,他所要的,竟是这忌讳的长生草?
如果他是为了催生这天道忌讳的仙草而来,那么,也难怪他之前在幽冥之湖差点坠入水中,那是老天在处处拦着他。
玉卮抢步上前,清风扬起她的发丝衣裙。她定定地看向金吒,沉声道:“你是在欺天。”
金吒拂袖,四周景物在他的法力下变换,竟变为他在东海边的庭院模样。
深冬的积雪映着中庭的梅树。亭中石台上,酒盏俱全,酒壶中是刚温好的酒。
金吒斟了热气清清的酒,举盏对玉卮道:“陪我喝一杯。”
玉卮骤然想起,她那晚在金吒的宅院里温的酒,还没喝完呢。她立刻开心地笑起来,急忙提起裙袂跑过来。
“这是在欺天,”金吒道:“看到此事,还能跟我喝酒的人,那就少了。”
玉卮把盏与他对饮,勾起唇角道:“要是赤脚大仙,马上就向玉皇禀报了。不过,那你就不会让他看到了。”
东海上有霞光初升。
男子玉立于这茫茫沧海之前,浪潮卷起,仿如堆雪。
冷风扬起他的黑色长发,人间已过千载,沧海的日升日落如一瞬在他眸中逝去。
“地涌,把守好门。”他目极沧海,吩咐道。
美貌的女子在他身后,福了福身,道:“大太子。前日三太子来这里找您呢。”
“大可放心。月轮殿上下是安排好的,不会有任何消息走漏。”金吒淡淡地道:“杨师兄说他近来差人手。哪吒要再瞎跑,你就送他去二郎庙玩。”
金吒回身召了苍微童子向前而去,一边道:“我想杨师兄会很高兴。让哪吒给他喂一年哮天犬。”
金吒同苍微童子沿海岸上前,一直到了殷夫人的墓前。
他手持那长生草,以仙草的灵气扫向殷夫人的墓。
金吒的母亲殷夫人,去世后轮回算来,已有千年。这上千年,金吒度算天机,欲寻天道纰漏的时机,让殷夫人解除轮回之苦,以凡人之身登仙。
以长生草保护,也只是千年里的其中一步。
殷夫人以一个凡躯,探得真正的长生,绝非老天的常理。这便是玉卮所言的“欺天”。
夺天道造化,掌阴阳轮回。是在欺瞒上天。
其中的艰难,重重于千古,是务必要对哪吒不吐露一个字的。
月轮殿内外,自从立府以来,是严密遵守金吒太子的旨意,绝不对哪吒太子透露这危险之事。
金吒祭扫完殷氏的墓,飞升而至白云之间。
他手中是玉卮相谢的价值昂贵的骊珠,金吒扬袖,将这些财宝洒落入这一带殷姓后人的禄运之中。
当年,成汤开启商代。
商汤六百年江山,不同于周朝,商代的分内外诸侯国。
商境以内的诸侯国君长,封“伯”。商境以外的诸侯国则更加独立,君长封为“方伯”,国则称“方国”。
金吒的母亲殷氏,便是殷方伯之女。
作为殷方国诸侯之女,殷氏自幼被商天子封为宗女。
殷方国地处东海一带,与陈塘关临近。商天子赐婚,陈塘关的总兵李靖,迎娶了殷方诸侯的宗女大人。
作为王室唯一一位宗女,殷方伯数次派使臣入商,来陈塘关看望殷夫人。
金吒年幼时,外祖的王室派使臣数次赐礼于他。
金吒的嫡亲舅父,公子逸,也几次入商,看望过年幼的金吒几次。
商亡周立时。公子逸继位殷方伯多年。
周天子广封历代圣人之后,殷方诸侯仍封地于东海一带。
现今千年而过,金吒的母族的后人,多分布于东海附近。以此处兴起了殷姓的郡望。
玉卮相赠千金骊珠。金吒便将这财宝加诸给自己母族的禄命之中。
“可惜了,”金吒在云端处俯视向苍茫尘世,道:“三公主相赠骊珠,如今泽被我的母族。算她的功德一件。”
“对啊,”苍微童子奇怪地问道:“怎么又可惜了?”
金吒道:“若是在周朝,受此大恩。我会让殷方王室,将她列入朝廷祀典中。”
自从汉代过后,诸侯不再封地。若是在周朝,可以直接让玉卮得到殷方的国礼祭祀。
作为当年的伐纣神将,阐教门人被周武王列入朝廷祭祀中。金吒是享了周代八百年的国祀。
苍微童子吐了吐舌头道:“周朝那时候,大太子你不是去了西天灵山几百年嘛。估计三公主都没怎么见过你呢。”
“传谕下去,”金吒驾起了云雾,往天宫回身而去,道:“将三公主赐骊珠于殷姓人之事,告知岭南所有太子宫的庙祝。让殷姓的几处郡望,立庙祭祀王母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