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陷入一阵沉思,复又说道:“去查一下,那次情报我方获取的来源和渠道。”
李向辉:“是。”
对沈放的再一次审问是在第二天。这一回,李向辉等军统、中统陪审人员坐在旁边,有人做笔录。
沈林就坐在沈放的正对面,他总算语气有些关怀的意思:“昨晚睡的好吗?”
沈放瞧了她一眼,可是并没说话。
沈林方才涌起的一丝情绪复又泄了气,重新变得冰冷:“希望你可以很清醒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任何时候都非常清醒,包括当年我做的选择。”
沈深林知道,他决定要说,只是希望直只切正题而已。继而仰了仰脑袋,随了他心意。
“你以前叫沈枫,为什么要用沈放的名字去军校?”
“我要和过去断的干干净净,用新名字去军校,就没人会找到我,特别是我父亲,我不喜欢他给我安排的婚姻。”
沈深林知道,他极其反对这种包办婚姻的约束,而且他口中的那个父亲脾气狂躁暴怒,几乎在他心里留下了阿阴影。不过迟疑片刻,又问道:“不想让人找到你,也包括我吗?”
沈放点了点头:“当然。”
沈林也不再自讨没趣。
“到了军校之后呢,什么时候去了汪伪精卫政府的?”
“在军校没多久,就被军统发展,经考验合格后,加入军统,卢沟桥事变以后,军统安排我潜伏在汪伪精卫政府特务委员会。目的是为了获取情报,为正面战场获取更多的有利信息。”
“你的代号是什么?”
“狼牙。”
沈放是快问快答,瞧上去应对自如,没有经过半分的思考编纂。
“你应该知道凭空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抗战这么多年,有太多的地下共产党混到了伪政府里面。”
他这意思是说沈放说的这些事情都是可以编造出来的。,沈放即刻了然,继续说道:“我的上线代号狼眼,他对外身份是鼓楼大街美华洋行的经理,叫魏有成,我一直通过他传递的信息。他可以替我证明。”
沈林看着沈放:“还有吗?”
“当年我加入军统,是由军统一处的孙副处长发展的,打入汪伪精卫政府内部,也继续在受他领导。”
沈林表情凝重,他自然希望沈放说的话有用,不过显然他没有做到。
“你说的这两个人都在行动中因公殉职,一处的处长已经换成了罗立忠。死人是没有办法为你证明的。”
沈放见这样他依旧不信,双眼怔怔盯着他:“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这不是我相不相信,你要让党国相信你。”
他身后头坐了那么多人,决非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沈放声音低了些:“我只问你信不信。”
两人对视良久,沈林才缓缓地说道:“我要证据。”
于是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沈放被送了回来,有些疲惫,正躺在床上养神,却见两个狱警押着一个犯人走了过来。
这牢房是两个人的,只是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住罢了,难道今天来人与他作伴了不成?
沈放目光盯着正作响的牢房门,一阵窸窸窣窣的钥匙摩擦声之后牢房门被打开了,有个身影被推了进来,他脚步踉跄,显得身体虚弱。
狱警目光凌厉,表情肃然:“伍元朴,你以后就在这个号儿里,老实点。”
叫伍元朴的那人咳嗽着点头,等狱警走了,他才转过身来脚步蹒跚地摸到那边空着的床上躺了下去,接着是不断的咳嗽声,整个过程连看都没看沈放一眼。
可沈放倒是看清楚他了。
从他进来开始沈放便在打量着他,他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是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不过脸上有淤青,是很明显的被刑讯过的痕迹,不过他很快便转身将面目对着墙转了过去,沈放听着那咳嗽声有些不舒服,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果然,当晚他的这个狱友便发了病。
深夜,监狱外头雾色浓重一片漆黑,只有探照灯黄晕的光逛不停地来回闪着。沈放是被被浓重的喘息和咳嗽声音吵醒的,他起身身看向伍元朴,相较于下午,他咳嗽得的更厉害了,在床上辗转不停,似乎还在胡言乱语。
沈放皱了皱眉又躺下了,不过脸面目刚别过去,突然间听到“噗咚”一声。他回身再一看,是那个伍元朴居然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伍元朴还在呻吟着,他嘴唇干裂,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珠。
沈放本想不管,可看伍元朴在地上,又于心不忍,还是起身下床,凑过去。
“你怎么了?”沈放问。
伍元朴却跟没有听到一样,还是之前的模样。
沈放觉得不大对劲,他抬手摸了下伍元朴的额头。
额头滚烫,他在发高烧。
他连忙去把自己的水罐拿过来给伍元朴喝了点水,瞧着伍元朴病得不轻,他扒着牢门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病了,来人啊。”
没人回应,他回头瞧一眼,开始疯狂风光地砸着门。
这下敲击声和沈放的叫喊声一下让监狱里热闹起来。所有的牢房里犯人都起来,叫着,敲着,闹哄哄一片。
两个狱警闻声而至,用警棍敲着牢房的门叫骂着:“干什么,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之前将伍元朴押金来的那个狱预警来到了沈放牢房门口,不耐烦地问沈放:“大晚上不睡觉,鬼叫什么。”
探照灯打在那狱警的脸上,他困意十足,满脸写满了不耐烦。
沈放指着地上的伍元朴说:“他病了,必须得看医生。”
“这都几点了,看什么医生,明天再说。”
那狱警面色严厉,显然他这理由不能被接受。
沈放见他不想理会,有些着急:“明天?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如果是瘟疫或者是疟疾,明天这牢房里得倒一片。”
他并非是吓唬那狱警,这太有可能了,如今这天气,再这样的环境一下,一切都太有可能了。
狱警闻话先是一愣,想了一会,却还是隐隐有些心虚地拒绝:“吓唬谁呢,给我老实睡觉。”
沈放无奈,他已经在这儿关了有六个月了,深知这些人脾性,干脆将沈林搬了出来:“不管他是么?别忘了这几天是谁在跟我问话,你要不管,就想想如果中统的沈林处长知道了,他会怎么管你!”
可这话却不中听,那狱预警即刻恼了:“哟唉,关在这儿你还有脾气了?”
他说着摘下警棍要动手,旁边的另一个与他相同打扮的人忙将他挡下,小声与他说道:“你这是干嘛,中统那个沈处长可不是好惹的,闹大了咱犯不上。不就是看病么?往医务室一扔不就完了。”
那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将手上挥的警棍放下了,口中却抱怨:“都他娘妈给老子惹麻烦。”
他说着摘下腰间的钥匙开牢门,正要俯下身去碰触狱伍元朴,动作到一半却又停下来,应该是害怕真是什么传染病。
他复又直起身来瞧一眼沈放,方才沈放的横冲的态度叫他十分不舒畅,干脆命令他道:“你,把他背起来送医务室。”
沈放坐在床上,看了一眼那人却没动窝。直到那人将警棍重新举了起来,他没说话,俯下身把伍元朴背了起来,被狱警押着出了牢房。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伍元朴才醒了过来。
医务室中,沈放坐在椅子上意兴阑珊地扯着一张报纸看着,旁边病床上躺着伍元朴,脑袋上还捂着一块凉毛巾。
他睁开眼睛左右看看想坐起来,沈放忙撂下报纸阻止他,提醒道:“别动,你刚退烧。”
沈放嗤笑:“还能有谁,那些狱警不敢碰你,怕你是瘟疫霍乱。”
“那你不怕?”
“关在一个牢房里怕有用么?”他如是回答道。
伍元朴冲他一笑:“谢谢。你是好人。”
沈放显然不受用:“好人不敢当,谢谢用不着。幸好你只是发烧,要真是什么传染病我可不想你死在我旁边。”
沈放倒是一句假话没有,半分也不藏着掖着。
伍元朴尴尬一笑:“我叫伍元朴,希望以后能还你这个人情。”
沈放瞧他,目光停留了一阵子才说:“还不还的以后再说吧,在牢里一切都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