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花开得不是最好,可是还好,我遇到你;那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好像专是为了你;那一年,花开得迟,还好,有你。——题记
“ 下辈子……换你寻我,可好? ”
晨光熹微,喜娘便逐次进入,为梳妆台前的女子梳妆。
一件绣着大朵凤穿牡丹翠绿烟纱红霞罗宫裙,缀琉璃小珠的裙摆逶迤拖地,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的花边。足抵红莲,红衣素手,白皙胜雪的皮肤吹弹可破,如春笋纤纤媚态,腰不盈一握。
帮梳妆的嬷嬷嘴里念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嬷嬷梳好她如瀑的黑丝后,将发丝小心翼翼挽起。低垂鬓发斜插碧玉嵌珠半步摇,一顶红宝石掐金丝凤冠将发丝束起,冠边细碎的小珠流苏如瀑般垂落在脸颊边,愈发显得肌肤如凝脂,眸中含春水清波流盼。
几位身份高贵的全福夫人看得有些怔愣,平日里素色打扮的秦家小姐穿上艳红的嫁衣竟是如此耀眼。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体似燕藏柳,令这些夫人一刹那以为是仙女入了凡尘。
“乖昕儿,从此嫁做使君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缱绻情意长。凡事都有母亲帮你兜着,莫受了委屈。” 妇人眸中水雾渐浓,轻轻地抚着她的眉眼,将早已准备好的赤金掐丝火凤含珠长钗插入脑后的发髻中。
“ 母亲,女儿明白了。” 语毕,便由嬷嬷给她盖上了龙凤红纱盖头。
出了门,秦含昕的嫡长兄便迎面走来,“ 昕儿,此后兄长没法照顾你太多了,凡事以夫家为重,但也莫要受了委屈,有兄长护着你。” 他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便蹲下背昕儿上轿。
透着红纱向轿内打量,映入眼帘的只有艳红,但眼波微颤,心上却涌入一丝不安。轿子慢慢落下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抹亮光,便是穿着金丝袖红袍的男子,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 杨玄靖。
昕儿将手递给我吧。” 他声音低沉浑厚,透过红纱看向他的眉眼,只见他眸中光芒流转, 仿佛天下只有她一人罢,就算有红纱遮掩也不能挡住他那炽热的目光。
她逐渐放下心,将手轻轻搭上他宽大的手掌,慢慢站起。他也不急,等她站稳后直接抱起,引出娇人一声惊唤,她下意识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众人见此连忙让出一条路,笑骂他太过着急。只见他大步入府内,火盆也没能阻止他的脚步,直直走向前厅将她放下。
昕儿隔着红纱瞪了他一眼,他似乎察觉到目光,笑着揉了揉她的脖颈,小声凑近她耳边“ 怕你发饰太重了,走着慢,会累着。” 她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脖子爬到脸上,幸亏盖头够长,遮住了娇人儿的娇羞,便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腰,轻哼了一声。
主位上的美妇见到二人耳鬓厮磨,便笑骂道“ 你这混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净是欺负人家昕儿,待会儿娇娘儿可就不待见你了。” 他闻言便立马板着脸回道“ 怎会,娇娇儿可中意我了,怎会不待见我呢。”
那美妇掩面笑道“ 那别杵在那了,快拜堂吧。” 语毕,连忙挥手叫司礼到前来主持。杨玄靖立马带着他的娇娇儿站定。
“一拜天地— — ”
他藏在袖摆下的手牵着她,慢慢跪下,行礼。
“二拜高堂— — ”
她隔着纱望向主位的美妇,行礼。
“夫妻对拜— — ”
二人看向对方,弯下了腰,此礼后二人便要永结同心,互敬互爱,患难与共,生死不离。
“ 礼— — ”
成字未落下,便有大批黑衣刺客涌入,将司礼的头颅一刀砍下,随即立马将他们包围,宾客如鸟飞散,惊呼声,尖叫声,刀剑交错声在耳边徘徊,不到一盏茶时间,府中如血洗一般,将窗上大红的“ 囍” 字衬的更加暗红、刺目。
等杨玄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含昕便被一人拿刀架在脖上,红色的盖头也被取下,飞落在一滩血迹上,不禁让人胆战心惊。发饰在被抓住挣扎的时候落了一地,头发也变得乱蓬蓬,显得更加惊惧。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晦涩地看着那煞白娇容上的惊恐、慌张。
放开她。” 他嗓音愈发暗哑,目中血红。“ 哟— — 小王爷也会害怕呀,我以为你和你那爹一样,不怕死呢。” 一位长相阴柔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摇着扇子怪声怪气道。
他闻言眉角一跳,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爹… … 被你们害死的?”
“ 嗐,什么害死的,这么难听,明明是请君入瓮。” 他瞪了一眼,收了扇子,将秦含昕的下巴抬起“ 你说你这美娇娘该怎么办呢?哎呀,明明是成亲,却不料变成了送葬,啧啧啧。”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我们一家。” 杨玄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母亲咬牙道。他实在是没法继续想下去父亲的死因,他只剩母亲和妻子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哝,捅自己胸口一刀,我便放了你们。” 那阴柔的男子将短刀扔到他脚下。他拿起,便毫不迟疑地想往胸口捅去。
“靖儿,不要啊— — ” 美妇眼角流下泪珠,撕心裂肺喊道。这一下竟是让他迟疑了一下,那阴柔的男子见此便一个手刃过去,便没了声息。嘴角的血和眸中的愤恨令杨玄靖双目通红,立马将刀投向那男子。“ 不自量力。” 他轻嗤一声,便用双指将刀折断了。
秦含昕见此便立马取下头上母亲赠的那根发钗,刺向身后劫持他的人,随后又想冲去杀掉那男人。还未到跟前,便被他一脚踹向胸口,倒在血中,衬着她的嫁衣愈发瘆人。“ 凭你?” 他见此不禁嗤笑。
杨玄靖看见他的娇娇儿嘴角的血迹,还有他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眼神愈发凶狠, 如野兽般发红嗜血。
他立马飞身踹开一位黑衣人,取下他的剑便攻向那男子。黑衣人们见此便围上来一齐杀向他。杨玄靖见此便使出全身解数,一刀一个人头,瞬时地上、窗棂上、门上、桌椅上便全是鲜血和头颅。
他杀红了眼,只剩下那男子的时候,他却已是强弓弩末,手中握着的半截剑的手微微颤抖,血顺着刀面向下流去,整个府中似乎只能听见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那男子也是精疲力尽,用着剑尖支撑着他颤抖的身体。“ 呵… … 和你爹一样固执,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撑着。” 他眸中寒光一现。
“林悟则你不配提我爹!” 杨玄靖终于记起这阴柔的男子是谁,随即立马捡起一把刀,向他砍去。
林悟则暗道不妙,便急忙抬刀抵挡,却不料他却是刀刀都是下了死手,拼了命地砍向他。
杨玄靖似乎看到了漏洞,便刺向他的左胸,但是林悟则也不差,在此时也出了手。就在两人即将刺入对方胸膛的时候,一道红影闪过,随后就是刀刺进血肉中的声音。
“昕儿— — !” 他惊叫一声,立马抱住她倒下的身子。只见她嘴角涌出的血越来越多,手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脸,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是无奈身上太疼了,还没扯出笑容便被痛得皱眉。
林悟则见此,趁机逃之夭夭了。
杨玄靖无暇去顾及他,眼中只有昕儿那姣美的容颜,轻轻地将她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泪水拭去,满是心疼。
“昕儿,不要闭眼,求你了,我去传大夫。” 他手足无措,一不小心就是一个踉跄。衣服的颜色让他们都分不清是血迹还是原本的红衣。
她张了张口,嘶哑着断断续续说到“ 没事… … 没事的… … 不用管我啦… … 快去查父亲的死因吧。” 她眼中的光开始涣散,嘴里呢喃着不清不楚的句子。
他不死心,定要将她带去找御医,但是眸里的水雾足以证明他的慌张无措。“ 求求你了,昕儿,别睡着好吗,求求你了… … ”
昕儿听到这里似乎清醒了,“ 将我放下吧,让我好好看下你… … 第八世了,我们还是没有好好在一块… … ” 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但是他听明白了,“ 可以的,我们可以好好在一块的,别睡着好吗… … ”
她抬起那无力的手,轻轻将他的泪拭去,嘴角露出一抹笑,随即握住了他的手,
“ 下辈子……换你来寻我,可好? ” 语毕,手便滑了下去。
“昕儿,等我… … 等下一世轮我去寻你。” 听到此处,她便身体一轻,头歪向了一侧。他搂紧她冰凉的身体,泣不成声。
五年后。
“昕儿,你知道吗,我将那狗皇帝和那林家全灭了,如今朝廷一片混乱,我也去寻你可好?” 他跪在一个石碑前,无悲无喜,眼神只剩下空洞。
他记起了前世,他记起关于她的一切。
他将花束放下,将酒喝掉,随即酒碗便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如若来生再相见,哪怕流离百世,迷途千年,也愿。
“昕儿,等我。”
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在这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风流,掩盖了多少肮脏。
此生缘未尽,来生续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