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十三

好疼……

真的好疼……

连灵魂都在颤抖。

……

我骤然醒了过来，意识强硬地拉着伤痕累累的肉体坐了起来。

圆月近在眼前，缕缕染着血色的月光落在身上，徒带来悲寒。毫无星尘的夜晚犹如个罩子一样，将所有人罩在这里，任由黑暗吞食人的良知。

“醒了？”

我抬头，只看见怜靠着钟台，白皙无血色的手轻勾着无风自飘的丝带把玩。

“这里是……”

“这里是你的神明高台。”怜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心里那一截洁白丝带，“我替你去过光之国的银十字医院了。”

“……”

“你想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

脑海里闪过熟悉的能量供给罩，银十字特有的味道似乎跨越了数十万光年的距离，来到我面前，甚至我都能听见护士们的交谈和检测器发出的滴滴声响。

“赛罗因为能量透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泽塔还好，已经醒了过来，但因为烈龙的倒刺死死咬着颈动脉，刚拆除不久，还不能自由活动，其他的大都能自主吸收能量，身体也在好转。”

“……但……”怜顿了顿，睫毛轻颤，落在眼下的阴影割裂得破碎，“捷德似乎……醒不过来了。”

“什么？”

我怀疑我的听觉出错了。

“怜，不要骗我。”

“是真的。”怜看着我，眼里难得又不虚假的同情神色犹如一把刀，死死扎进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头，无情地挤压着最后一点血液。

“不可能……”喉咙被紧紧攥着，只能依稀吐露出气声，“神明与守护者一体同心，我没死，他也不会死，我死了他都不可能死。”

怜的嘴角噙着一抹笑，那一抹笑在模糊的视野里格外清楚，那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死死抓着救命稻草，倔强至极。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阿祝，我没必要骗你。”怜看着我，嘴角的那一抹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被她眉眼间同情怜悯的色彩代替。

“阿祝，你死过一回了，真真切切死过一回了。你的灵魂被来自对人类的怨恨碾碎，你的肉体被人类举起的刀剑刺透，你的鲜血化作最后一场春雨，黏在无情的水泥高楼表面，被人类嫌弃地冲刷掉。”

“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死了。是捷德，撕毁了契约，把自己的生命给了你。你也知道撕毁契约的代价是什么，是会被爱着的人遗忘。”

“但我没忘。”我指尖死死攥着掌心，疼痛感支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勉强拉着理智来寻找这一切的漏洞。

我还记得他的模样。

我记得他开心大笑的模样，我记得他激动的模样，我记得他我假意生气的表情吓到的模样。

我记得他爱吃我做的面，我记得他喜欢看自己的TV剧，我还记得他和我吐槽亦或者挽尊他没有TV剧里那么幼稚。

“我记得他的一切，我没有忘记他。”我深吸口气，直直看着怜，“我也爱他。”

“那是因为你持有契约，不受这代价的影响。你大可去问问其他人，看他们记不记得捷德。”

怜很是认真看着我，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起，赫然是我的光屏，她用念力打开，控制，对所有人发着一条信息:“有谁认识捷德这个人吗？”

光屏不住弹出信息，怜看着我，一字一句念了出来:“捷德？是谁啊？”

“是其他宇宙的战士吗？”

“是不是敌人？”

“……还需要我念吗？”怜轻轻问我，看着我狼狈地牵动伤痕累累的身体坐在地上，脱力似地一动不动。

风大了。

我转过头，直直面对着这冷风，任由眼睛被风吹得发酸发疼。

风声中夹杂着一声轻叹。

很轻。

却能够击碎我现有的一切。

“……阿祝，你对打败烈龙有几层把握？我只有三层。他太狠了，比我记忆之中的还要狠。阿祝，你知道吗？我也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和她，就像你和陈心仪，她是宇宙人，很少跟我见面，但我们之间存在着你所说的羁绊，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感受到彼此。”

“我和她认识了三千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她的理想是做一名科学家，她刚努力考上了她星球的科技局，然后，就被献祭了。”

“你知道烈龙是怎么献祭祭品的吗？是让她在活生生的情况下挖出心脏，然后扒皮取骨，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祭品还存在意识的情况下做的，最后，只剩皮囊却还有痛觉与意识的祭品会被他当垃圾一样扔在怪兽堆里，被怪兽吃掉。”

“他知道有你和你的家人在，要献祭光之巨人并不容易，所以就把目标放在其他弱小的宇宙人身上。现在这个逐渐成型的法阵，是用多少宇宙人献祭而来的。”

“阿祝啊……你说怎么样才是神明呢？”怜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诺亚跟我说，真正的神明是有能力爱着和保护着众生，以前的你跟我说，神爱万物。可我就是不明白啊，我生在恐惧与战乱之中，每个人见了我都想要杀我，都想要杀了彼此。如果没有诺亚保护我，我早就死了。”

“我也想要好好地爱着他们，我也想要他们好好地相处，就跟你守护下的地球一样，虽然小打小闹有，但大体是充满光与爱的。但我一出现，他们都跟恶魔一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去爱着伤害我的人，没办法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