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you're gone/你走以后
The pieces of my heart are missing you/破碎的心仍不停想你
When you're gone/你走以后
The face I came to know is missing too/曾经熟悉的脸庞也随之而去"
安静下来的唐家宅里响起一阵突兀的英文歌手机铃声,唐笑南愣了愣,这才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眶打转的泪水,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喂?哪位?"
"小唐总吗?我是财务部的负责人莎丽,是这样的,我们公司上周闹自杀的那个员工不是要办葬礼了嘛,她家里人来公司闹事,非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公司克扣年终奖才造成她抑郁症发作闹自杀的,唐总前两天也同意给她家里赔二十万了,不过还没签字,唐总电话打也打不通,我只能找到您这儿来了……"
唐笑南心脏猛地一下从胸腔跳到了嗓子眼:"谁自杀了?哪个员工?"
"哦,唐总没跟你说呀?就是唐总的秘书,虞美人!嗐,听说她自杀那天穿的红裙子,这也太瘆人了!吓得我们连秘书办公室都不敢进去了。"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唐笑南猛地抽了一下冷气道:"虞美人死啦?什么时候死的?自杀?"
"是呀!就上个礼拜!她陪唐总去了趟青城观,回来的当天夜里!"
唐笑南的手机哐当一声砸落在了脚边,里面传出挂线后的"嘟--嘟--"声,给沉闷的客厅增添了几分诡异紧张的气氛。
唐笑南抽着气,心脏砰砰直跳,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一身红裙子装扮的虞美人看,这才发现虞美人的身上竟是湿哒哒的,她的脚下是一滩水渍,海藻一般的长发上还挂着几根水草。
"嘻嘻嘻……"虞美人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她倏然抬起脸来,露出一双空洞洞、只有乌黑一团没有眼白的诡异双眼,那眼眶里流出两道血泪来,一滴滴地低落在红如曼珠沙华的吊带裙裙摆上,绽开了一朵朵小花儿。
就在这时,楼梯上也出现了异动。於菟几人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顺着白色旋转楼梯的台阶,一只接着一只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往下移动着,有灰色的白色的,粗看上去估摸起码好几十只。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於菟就察觉到自己脚下多了一只小白兔。他微微弯下身去想细细打量,不料那只兔子一蹦三尺高作势就要一口咬上来!
於菟一惊,赶忙挥手去挡,雪白的衣袖竟被撕咬下了一片去。他这才后怕起来,立马往后跑去,看准了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可靠青年,笔直地朝他身边跑去,一把揪住他皮衣的衣角,然后躲在了他背后。
玄衣青年这时开口了:"沈熠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废了他!"
沈攸之身子一震,朗声应答道:"是!"
只见银光一闪,沈攸之手背一翻,右手指间夹着数根一寸半长的雪亮银针,手腕轻扬,一排银针嗖嗖几下破风而出,直飞老道士的太渊穴、气海穴、膻中穴、足三里!
太渊在神话传说中是天池,也就是王母的瑶池,在昆仑山上,是昆仑之河的源头。在人体当中,指的是气血藏得很深的地方,太渊是肺经的原穴,是生命的源泉。原穴贮藏的是肾的先天之气,脏腑经络的气血要得到原气才能发挥作用,维持生命的正常活动。
不过一两息之间,老道士的身子就如被利器扎破的气球一般干瘪了下去,气色灰败得一塌糊涂,转瞬便垂垂老矣。
"咿呀--!"同一时间,那女活尸惨叫一声,突然就停止了将五根尖锐长指甲伸向沈攸之后背的动作,像是一具牵线木偶似的吱吱嘎嘎地顿一顿、动一动、再顿一顿。
二楼的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延到了一楼大堂,整座宅子里阴冷得紧,唐笑南只觉得自己露出的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还不束手就擒?"於菟身前的青年义正严辞呵斥道。
活尸怪笑着,如生锈的机器一般摩擦着颈脖子转过头来看向他,发出的声音犹如刀刃刮擦玻璃一样刺耳:"哈哈哈,笑话!如是因如是果!祸福无门,为人所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唐笑南一头雾水,也顾不上心里害怕,靠近活尸两步问道:"怎么害你了?若是真的作恶,你可以报警啊,为何要杀人?"
活尸眼神空洞地望着唐笑南,没有感情地与他对话:"你为何是他的儿子?他是恶魔,我亲眼见你做义工做善事,一点都不像唐鸿!唐鸿这个畜生,骗我说是重用我这个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带着我见客户、造访新店,灌醉我诱.奸我,还拉着大客户一起,用摄像头拍了片子威胁我……"
唐笑南眼睁睁地看着虞美人的两行血泪再次流淌出来,光裸的两条手臂上有十数道血口子都在冒出血水。她的血泪,她的血水像是流不尽似的,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於菟的手指紧紧地揪住了眼前青年的衣角,像是溺水者抱着一根浮木。
"还有你!朱向珊!也是老畜生的帮凶!你明明知道他对我做的种种恶劣行为,还包庇他!你给我家里人塞钱堵住他们的嘴!除了我以外,我之前的秘书小英、惠姑娘,都是这样被唐鸿糟蹋的!他不该死还有谁该死!你说!你说呀!"
"兹--"活尸极其愤怒地张嘴尖叫,那声音比电波还要刺耳,在场的唐笑南、於菟和朱向珊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
"放肆!"於菟半闭着眼睛,余光瞧见眼前人一个闪身,瞬间就闪现在了正发狂咆哮的活尸面前,他只用一张明黄色的黄纸一贴,轻飘飘地便制服了虞美人,那活尸被符纸一镇,仿佛被定身法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而且,她的血泪也停止了流动,皮肤的水分慢慢地流失,娇好的面容由粉白色变成了青灰色,很快的,就化作了一具干尸,砰地一声倒地不起。贴在她额头上的符纸也从下往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焦黑色,泛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青年离开身边后,一直潜伏在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兔子群又开始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活力地蜂拥而至,才一小会儿的时间就把於菟包围了。
於菟低头扫视了一圈,左眼隐隐作痛,他蓦地醍醐灌顶:"是怨孽!"
所谓怨孽,便是怨气冲天的孽畜邪灵,一般都是含恨而死、饱受冤屈的飞禽走兽在被屠杀之际遇到了特殊境遇便能魂魄出窍,成为怨孽。怨孽能凝成实体,对活物有攻击性,咬一口活人就能让活人感染阴毒,阴毒腐蚀人体后轻则大病一场日渐衰弱,重则导致一命呜呼死相极惨。
於菟顿时连脊梁骨都冷得发抖,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怨孽,还是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怨孽群!他在心里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沈攸之给淹死,都是沈攸之把他诓来成都,让他遇到这么大一个案子!
"沈攸之!快救我!"於菟几乎是凭借自己求生的本能,连名带姓地喊着自己的上峰求救。
沈攸之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提起手里的长剑就朝着兔子堆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於菟双手抱着脑袋,死咬着下嘴唇等待被阴毒侵蚀时袭来,却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痛楚,而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好奇地抬眼看去,原来是唐笑南被那青年吩咐了几句话,从近处的橱柜里拿出一大罐糯米一大把一大把往地板上撒去,小兔子们都蹦蹦跳跳地聚拢过来吃得个欢。这糯米也是奇了,冒着丝丝缕缕的新鲜胡萝卜香味,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趁着兔子群都围在了厨房门口吃个不停,於菟赶紧挪着步子走到了沈攸之身前,低声问他那青年是什么人。
沈攸之回头看了那青年一眼,答复道:"他是鹤轸,'松高白鹤眠'之鹤,'苍云轸暮色'之轸。"
"他也是我们组织内部的?"
"上面空降来的顶头上司。你不是一直想问我这个副局长头上怎么缺一个局长嘛?呶,本尊驾临此地了。"沈攸之不知怎么的又恢复到了原来从容不迫、玩世不恭的性子。
於菟一惊,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想当初因为听妙善师兄嘲讽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毛道士要空降来做我们领导了,也不知道是走了后门还是贿赂了上头的人,居然把我们'总瓢把子'沈大哥压得死死的!"顺口也一起在背后说了两句这位的坏话。
可在方才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这位新上任的局长明显是个大能,随便动动手指就把差一点儿搞死他们一批人的一群邪灵怨孽,跟弄死小鸡崽儿似的轻飘飘地就捏死了。
於菟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只听一阵风声呼啸而过,他猛地一抬头就望见了一幕如同曹子建《洛神赋》中所描绘的情景:"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
鹤轸体态轻盈敏捷,如风如电,身法之快,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眼见初始他与於菟沈攸之二人相距至少十数米之外,倏忽欺身到那老道士身前一掌拍出,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挣脱开绳子的老道士拍飞了。老道士一大口鲜血喷出三尺,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将客厅的组合柜给撞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