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赫一边下楼一边拨打秦月月的电话,他等待着,电话迟迟不接,他干脆挂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来到小区门口,他再次拨通秦月月电话。
“喂,你在哪里?”
“江综市第三人民医院四楼妇产科。”
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前面,有个人缓缓地下了车,他跑过去等待着乘客把车上的行李箱拿下。
“去第三人民医院。”车迅速启动了,向着江综市第三人民医院方向开去。
他看了一眼手机,电话仍然通着,没有挂断。
“我已经坐上车了,马上到,怎么回事?丽娅现在怎么样?”他告诉着电话那边秦月月自己目前的状况,也急切地想了解医院那边的情况。
“丽娅正在产房。”
电话里传来秦月月的声音,然后,没声音了。
郝赫以为信号不好,坐在车上,上下左右地转着握手机的手,“信号是满格呀?”他把手机紧紧靠近耳朵。
“喂,月月,说话!”
只听得秦月月声音压得很低:“你等会儿过来了,要做好心里准备,丽娅的女儿也在,并且丽娅的情况不是特别好。”
郝赫挂了电话,皱着眉头有些焦虑地对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再快点儿?”
司机快踩了一下油门,前方的车突然有些拥堵,急刹车的声音像手术室门上指示灯的瞬间变幻一样,让人悬着的心更紧张了。
“城市道路就是这样,红绿灯多、地面车多,如果有个不好的路况可能还得绕行。”司机有些抱歉地说着。
此刻,郝赫的心里装不下这么多霉运的可能,他多希望司机能说句好听、吉祥、安乐、如意的话,让他这颗羸弱的心脏多些营养品。
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着,如电影屏幕里不间断播放的画面一样,并且情节里没有片刻的幽默与消闲,都是惊悚环节。
自从那晚以后,郝赫的所有事情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安排着、推动着,带着他向前不停歇地走,还必须走,不能缓、不能停、更来不及想。
中年人的疾苦与无奈让他有点痿,青春的阳刚与坚毅伴随着青春期的结束已被封印在回忆的宝库里,中年大叔的颓废与无望成了他简单生活的标配,他的一切欲望与冲动都不在线了,早已被划入无法链接的无网区。
如果生活可以如果、可以重来、可以选择,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一次又一次被生活打脸的悲催人。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他付完钱下了车。
医院里的人比路上的车都拥堵,电梯口挤满了等待上楼的人,郝赫看了一眼转身冲向楼梯,还好,畅通无阻的楼梯里可以任由他攀登,来到四楼妇产病房。
他想起之前和卓丽娅进行孕期检查时,来过这里。
“等我生宝宝的时候就进这里,你就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我们母子平安出来,那个时刻,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又多了一个骄傲的称谓:父亲!”
丽娅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郝赫,这里!快,打算给你打电话!”
产房门口,秦月月和一名医生、一名护士正看向这边,旁边站着一位长发女孩:丽娅的女儿。
他快跑过去,额头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有的流在他浓浓的眉毛上。
“产妇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停止胎动了,我们将利用利凡诺无痛引产术将胎儿从女性肚子当中娩出,需要和您了解一下产妇的病史。”
郝赫听完医生的话,呆住了,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也没有想过的事情,医生的话像一颗惊雷突然爆响。
他感觉整个世界要炸了,他想毁灭地球,想让这一切的不如意在一声轰响中灰飞烟灭了……
“产妇是否有高血压、心脏病?”
“好像没有。”他声音很低,有些呆滞。
郝赫和卓丽娅虽然认识时间很久,但是在相知、结婚、怀孕整个过程都很短暂,一年时间都不到。
他还没有好好关心过她的身体状况,只是每次过来孕检,丽娅告诉他正常,他就陪着她回去了。
“我妈妈之前晕倒过。”旁边默不作声的女孩走到医生跟前讲道。
“卓灼,你妈什么时候晕倒的?”郝赫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眼睛已经哭红的女孩子。
“我爸打完我妈妈……”卓灼一下子哭出声来。
“郝赫叔叔,你不是答应要好好照顾我妈妈的吗?她有困难的时候,关键的时候你哪里去了呀?”
“你怎么把她照顾成了这个样子!”文静的卓灼憋红着脸一字一顿地质问着郝赫,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医生,你先告诉我们高血压、心脏病与引产之间什么关系?”秦月月急切地问医生,她也被医生的话吓了一跳。
她记得她去卓丽娅家里时,卓丽娅说她腹部有些疼痛,她扶着卓丽娅侧躺在床上,她坐在旁边。
“月月,你看我胎动的好厉害,这小孩子是不是着急要出来?下个月才到预产期呢。”
她还清楚地看到小孩子在肚子里不停地动,好像在肚皮内侧画画一样,这才几个小时的时间胎动就没了?一个小生命就没了?她无比震惊!
“做无痛引产术需要注射麻醉剂,一般孕妇没问题,如果有高血压、心脏病患者在发病期注射麻醉剂,会不安全的。”
秦月月也没了主意,她看向郝赫,他好可怜,泪水和汗水在浸润着他那张刚舒展不久的脸,头发东倒西歪、凌乱地、一缕一缕地贴在一起。
“这里需要家属签字,如果同意,我们马上手术,不能耽误了。”
郝赫拿过医生手上的病历夹子,拿起笔。
“郝赫叔叔,你要签吗?我妈她可能有心脏病,要不她怎么会晕倒,如果注射麻醉剂,我妈妈醒不过来怎么办?”
郝赫的手停下了。
“家属需要尽快做决定,如果不用引产术,我们将会剖腹,但也要局部麻醉。”
郝赫的手悬在空中。
“我虽然是高龄产妇,但是,到时候我要顺产生下孩子,我不要剖腹,肚子上不要有伤疤,我们同学剖腹产后看着肚子上的疤痕,抑郁了两年,差点自杀。尤其像我们学舞蹈的人,不能有与美相抵触的事情发生,如果那样,无异于对我们宣判死刑……”他想起卓丽娅说的抑郁两个字,身体不由打了个哆嗦,抑郁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有人在念着魔咒逼她走向极端。
每件事情都发生在节骨眼上,并且每件事情都那么致命,生活就这样和他开着玩笑,他受不了了,不想再接受一个个难题一次次考验了。
也许,没有比郝赫更背的人了吧?让他血淋淋地看到:活着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面对多少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
“卓灼,叔叔和你商量一下,医生阿姨说:无痛引产担心的是在发病期间注射麻醉剂,你妈妈现在产床上等待生产,她还不知道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事能刺激到她,况且,我们没有人确定她是否有心脏病,我们现在时间紧,但凡需要签字的手术都存在危险性,咱们在这里一起祈祷她平安,等待她出来好不好。”
卓灼听着郝赫的话,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往下流。
“叔叔,我听你的。”
郝赫拿起笔,用力地在签字单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