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圆提着刀，带着袋子走在竹林里的小路上，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来前来竹林挖竹笋吃。这时的天还没亮透，只在天边的地方露出点微白，横斜的霞光微微照着竹林，时阴时暗。

“啊” 小圆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刀也脱手飞了出去。“噗”的一声轻响，好像插进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里一样。

“奇怪，有没有下雨哪来的水” 小圆撑着地从地上坐起来，打开手电筒四处寻找飞出去的刀，不经意间，她看见了自己手

手上猩红的液体正在缓缓的向下滴，刚刚用手擦过脸，不用想现在脸上也是血红一片。四下一望，她正站在一片血色的地毯中，地毯还在缓缓流动。

不远处，一张血红的脸正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她来的方向，张着的嘴像是求救，又像质问，她的身上，赫然插着小圆的那把刀。

“啊” 寂静的郊外被一声惨叫叫醒，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出竹林，望着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一下瘫倒在地。

“沈燕燕，家住郊区，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妹妹，清早被一个挖竹笋的姑娘发现死在竹林里，除被发现者无意刺的一刀外，共计身中二十四刀，死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竹林外早就被拉起了警戒线，有人在站岗，有人在忙碌，穿着警服的人络绎不绝。萧逸从车上下来，一边听着法医的汇报一边向里走，许榛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始终不紧不慢的跟他保持三步的距离

“对不起，你不能进”

站岗的警察为萧逸拉开警戒线，等他进去后随即手臂一伸将许榛拦在了外面。

“我跟人一起来的，诺，就那个，您就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呗”

许榛抬起胳膊指了指萧逸，对着站岗的警察笑的一脸灿烂。

警察为难的看了看萧逸，又看看许榛，萧逸不说话，他还是不能让她进去。

萧逸转过头，看着许榛挑挑眉。

“想进？”语调有点上扬

“废话，这会儿还逗我玩，有意思？”

许榛翻了个大白眼，一脸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

“不装不认识了？刚刚在车上不是装的挺像吗？”萧逸微微一笑，许榛却从里面读出了得意洋洋的味道。

刚才在车上。。。。许榛才不会承认她这会有些心虚。自从她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她就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看看你和警察哪个快”这句话不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像挥之不去的乌云，将气压压的很低。

“比比看”的思想占据了她的内心，她从在警局开始，就无意识的在与萧逸暗中较劲。在车上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认识萧逸的行为很尴尬，就像。。。。。在考试中作弊一样，不安又慌张。

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许榛在车上一路冷着脸，跟人说话也只有“嗯”“好” “知道了”的无情三连。萧逸开始还想跟她说说话，后来发现她态度冷淡而且很明显针对自己，也就沉默了下去。

车上空气安静的吓人，许榛看着前面萧逸挺得笔直的背和俊秀的侧脸，又开始揪起身下的垫子。

“放她进来”

萧逸调侃完许榛，成功的看到了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和那颗低着不敢看他的脑袋后觉得十分畅快。心情大好的转头向一边看着剧情神走向的吃瓜警察给了通行证。

“哦，好的好的”警察赶紧把警戒线拉开放许榛进去，一脸八卦的看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竹林的转角处。兴奋的转头跟旁边同样八卦脸的警察交流起来。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在什么人群都藏不住。

许榛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脚下生风的往前走，她的步伐里硬生生的带了点参加竞走比赛的感觉。萧逸好笑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将手揣进口袋里，紧走两步追上她。感受到许榛的身子明显一僵后满意的小幅度点点头，踩着她的步伐与她并肩而行。

这段路并不长，警察很好的保护了现场，现场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完美的呈现了最开始的状态。许榛已经能看见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了。尸体呈南北横卧，面部朝下，脸侧着躺在地上，双目半闭嘴张的很大，似乎到死都在质问凶手。

尸体上刀痕密布，皮肉外翻露出黄色的脂肪，几处深的地方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竹林里虫子很多，虽是春天，但温度已然不低，尸体上趴了满满一层的绿头苍蝇，还有不知道是蛆还是竹米虫在尸体的伤口处蠕动，爬过的地方留下了粘液，与血混合在一起黏在皮肤上，结成了血块。

许榛脑补是一回事，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上次那个疯子妻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是干尸了，除了吓人点也没别的。所以。。。这是许榛真正意义上的看到的第一具尸体。她盯着那具尸体看了一分多钟，喉咙不住的上下滑动，仿佛在用力忍耐着什么。

不行，她真的忍不住了，许榛猛的转身就往外跑，被过来的萧逸一把抓住。

“唔，你放开我，我要吐了”

许榛瞪大眼睛，使劲的挣扎着想甩开他，声音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

萧逸俯下身将耳朵凑到她唇边，他是真没听清

“我说，我要吐了”许榛一把推开他，冲他吼完这一句话后一偏脑袋冲着旁边“哇”的吐了出来。

萧逸直起身，轻拍着她的背，抚着她披在背上的松软的长发，顺道将一瓶水递到她唇边

“好点了吗？”

许榛含着水漱了漱口，将水吐掉后感觉好了很多。看着萧逸手里的那瓶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早知道我会吐？”许榛鼓起了腮帮子，仰着头看他，眼睛里尽是倔强。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跟他较劲，跟他杠，她就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不完美的一面。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你看不起我？”许榛越想越委屈，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控诉。

“。。。。没有，每个人都会吐的，就像医学生刚开始学解剖一样，很正常”

察觉到了她不正常的情绪，萧逸放缓了语速轻声解释。

他的解释就像夏天的穿堂风，轻易的就抚平了许榛心里那些烦躁的小情绪。有时候，女生的委屈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许榛也没逃过这个定律。

当很多年后，许榛偶然间得知了萧逸第一次出现场看见尸体的场面，当年的萧逸平平无奇到只是在一众警员中冷着一张俊脸， 只是给了那些转身去吐的新手警察们一个蕴含着不解和鄙夷的眼神。许榛想到这里便抓起一个抱枕向沙发的男人扔去，接受到他无辜的眼神后冷哼一声 “男人都是骗子”。当然，这是后话。

“哼╭(╯^╰)╮”许榛心里美滋滋的，但又不愿意让他看出来。想转过身又害怕那具尸体，就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去看尸体，我去附近看看，不破坏你们的现场了”

萧逸轻轻点点头，也不戳穿她的小心思。将她垂下的一缕发丝笼到耳后。

“小心点，遇到事叫我”

许榛走到附近，以尸体为中心在周围寻找。萧逸来到尸体前，打开带过来的工具箱，戴上手套和鞋垫进行初步勘察。许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安心。

是的，她还是有点怕的，怕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怕那个不知何处的凶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哪路神仙，总是遇上这类的事情。许榛站在竹子下，看着戴着白手套拿着摄像机正在固定证据的萧逸。

他好像她的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兼着王子和骑士，有着沉默的守护，腹黑的温柔。

“快找，等会他们会派人来，人一多一些东西就没了” 萧逸并未看她，将相机放回箱子里，沉声提醒。

“想看晚上回去看” 他又补充了一句，转头偏向她。

“谁看你”许榛偷看被抓包，赶紧低下头假装观察地面。这一看，还真给她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地面上的草有被压过的痕迹，周围的草有的倒，有的立，草叶上还沾着不少血迹。有一片草统一向尸体的方向倒伏，草叶上沾着大片血迹。许榛顺着草看过去果真在地面上发现了一到渗入土里的血痕。

在草前的另外一片草有明显的被踩踏痕迹。许榛仿佛看到了凶手站在这里，举起手上的刀，一下一下的刺进女孩的身体里，鲜血飞溅中，女孩捂住流血的伤口向外跑去，凶手向前追上她，毫不犹豫的再次将刀狠狠扎进她的身体里。

“萧逸，你来看” 许榛站起身体招呼不远处的萧逸。

“凶手很明显跟死者认识，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刺伤死者之后死者没有立刻死亡，还有行动能力然后逃跑，凶手追上后在那里杀死了她。”

“为什么认识” 萧逸看着眼前的草地，眉头紧锁。

“你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大半夜来这里还站在这里说半天话吗？”许榛摸着下巴。

“行，我们去沈燕燕里看看，这里差不多了，交给法医他们吧，按照你说的，调查重点应该沈燕燕的人际关系上”萧逸拍拍许榛的肩膀，转身就走。

“喂，你洗手了吗？刚摸完尸体你就拍我？”许榛看着自己被拍过的肩膀，骤然黑了脸

两人在沈燕燕家附近，却没有急着去她家，而是在大街上逛着，许榛买了个冰淇淋，吧唧吧唧的啃着。

街上还保留着上世纪的生活方式，古色古香的小镇上一条青石路贯通小镇。路边还有很多女人在洗衣服或者洗菜，小镇不大，人也少，邻里间很少有不认识的。

“大娘，你知道沈燕燕吗？我们是她的朋友，来找她的”许榛蹲在一个大娘身前，笑容柔和明媚，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小姑娘，你不是她的朋友吧，沈燕燕还能有朋友呢？她是不是出事了？”大娘停下洗菜的手，一脸狐疑的看着许榛

许榛愣了下，回头和萧逸对视一眼，萧逸冲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接着问。

“大娘，这话怎么说啊，沈燕燕为什么没有朋友啊”许榛将冰淇淋递给萧逸，乖巧的拿过水盆帮大娘洗起了菜。

大娘将手放在毛巾上擦干净，才缓慢开口

“你们不知道啊，沈家这大女儿哦，脑子有点问题，精神不正常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