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墨x凡人唐
山翠鸟欲鸣,静水环白城。朦胧雾笼着江南,青砖巷外的江水澄碧,画船荡过横桥。船家的腔音显着江南人家的性子,入了这的外乡人见画中仙境也大抵如此。
纤如针的细密雨丝穿破轻薄水雾,桥上的儿郎低瞰桥下的船,水丝点于他的伞顶,不在意地看着底下的船夫驶入桥洞。
他生得俊美,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微伏横桥,一身唐装做工精细,料子上乘,腰间竖着支玉笛。
眼睛微张,透出一股慵懒气,手中的伞被他把玩,圆润的雨珠落在伞面上。积多的时候,手腕微微一旋,便滚了出去,重新与雨丝相结合,啪的掉在地上。
远望横桥,桥上儿郎百无聊赖正逍遥,伞下闲情好不惬意,偶尔腾出时间来窥探四周人,倒是金贵少爷出游的模样。
本来没什么兴趣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视野迅速的捕捉到一个人,来往人看多了,能这么快引起兴趣的还是头一个。
应该是外乡人…
他堂堂唐家公子,每天跟个闲散子弟一样,就站着桥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很平,是那种到了骨子里的平。就好像本来应该有很多的情绪,结果磨着磨着就变成了普通无奇,不怎么锐利。很乏味,也很常见。
唐小少爷最喜欢看的就是外乡人,或许他们也有跟这里的人一样的那种平,但他们有不一样的服饰、说话方式、礼仪、语言甚至性格,江南的平他见多了,可外乡人的平,他却能见到很多种。
而眼前这个外乡人,给他的感觉却不是平,而是夺目和抢眼。没有任何平的气息,仿佛没有经历过打磨,或者说是没有磨掉身上原来有的东西,气质完全不一样。
他自桥头而来,白衣飘飘,云袖拂雪。墨玉双眸平和而冷淡,皮相精致,儒雅的书卷气扑面即觉。踏雨而来,眉眼如画,江南风情皆不及他出尘。烟笼模糊了旁人举止,盖不住眼前人清俊仙气。
唐公子天生是个嬉闹性子,这闹体现在与人相交,他总是先开口的那个,加上爹娘给的相貌不错,造就了他人缘好的优势。
不过这回,他有点犹豫。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吃这套的,有可能还会把自己当成其他的什么人,给人不好的印象。这么鲁莽的话,可能会给自己留下污名。
遇上这么莫名有兴趣的,他可不想莽莽撞撞给人吓跑了,那样以后关系好就基本不行了,反正可能性不大。
唐少爷决定静观其变,不然就算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如果实在无缘他也不能强求。
有那么几个瞬间,这个小少爷觉得那人好像瞧了自己几眼,许是雨丝太密,迷了人眼,再算上自己的心思,唐少爷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思考的时间不算很久,回过神来时那人与他堪堪擦过,发丝扫到了他的脖颈,痒的却是心里,好像被什么小兽挠了一下。
不过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看来真的是有缘无分了,唐少爷只能作罢,放下了想交这个朋友的心思。
他抬起脚,踏着雨水积成的水洼走了几步,不同于平时的感觉,一个硬质物块躺在了他的鞋底。踩着感觉挺平整,不知是何物。
挪开脚,一块圆形玉佩浸在水洼里,水滴顺着凹凸不平的花纹流下,有些挤在凹槽里。他敏捷地弯下身捡了起来,像只猫儿似的。
擦了擦玉佩表面,触感光滑,还算干净,没有什么污渍,拿起来比较及时。
这块玉的成色很不错,质地致密细润,色若凝脂,晶莹剔透,温润淡雅。形状圆润,仿佛浸着水一样,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
“这块玉佩是…”
唐少爷勾唇一笑,也顾不得了雨落衣袖,返身去找失者。
说他是灵敏的奇兽确实不假,穿行于人间的速度极快,似乎熟知这些人会如何,提前避开障碍,轻快迅疾,不多时便追上了人。
“郎君留步。”
墨色眼眸带惑,似是不太理解面前之人为何叫住自己,但还是稍稍止步,嗓音微沉。
“小郎君所为何事?”
来人雨沾唐装,粟发濡湿,刚刚出水般的模样,有点狼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摆到他面前。
“这玉佩,可是郎君的?”
墨郎君移眸看向那块玉佩,花纹与玉石极为熟悉。探向腰间,原本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便是自己的玉佩。
他伸手想接过,目光清浅:“是,多谢小郎君了。”
唐少爷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将玉佩藏向身后,笑意盈盈:“既如此,我与郎君也算有缘,交个朋友如何?”
墨郎君珍视被他藏在身后的玉佩,况且眼前这个儿郎提出的要求也并非过分,索性答应了他。
物归原主,唐少爷便将玉佩放到了他手里,二人的指尖微微擦过,不知晃动了哪根弦。
“鄙人唐晓翼,字意卿。可否请教郎君尊姓,台甫?”
墨郎君看着这位少爷的眼睛,宛若那浸了水的琥珀,泛着点点的流光。
“在下墨多多,字念翎。幸会”
“那我便称墨郎君了。”唐晓翼与人交涉过多次,早已熟练。
“小郎君随意。”
“我已经及冠了,不能再叫小郎君了。”唐晓翼提醒道。
“嗯,小郎君再会。”
墨多多似乎并未听进他的提醒,而是转身离开,不多停留。
心里倒也没多大气,就是不自觉一遍一遍的念着这几个字。
墨多多…有趣的人。
感觉…不像这人间的呢。
芳附枝头,二莺娇啼。江南水乡风光无限,小桥流水人家。素瓣凝香漂浮溪上,几片风情不动水,独送江流自远乡。
晨意正好,袅袅热气散上天,由茶杯飘至四面八方。指托杯身,碧色叶香。唐晓翼吹开茶水迎面的热,品着香茗。
难得如此闲情,要知道,这位唐少爷以前可是没怎么消停过,更别提这么安安静静的饮茶了。
亭外墨色身影忽过,仿若脚底生风,一闪即逝。
只是唐少爷眼睛尖,仔细那么一瞧便认出了,那么出挑的容貌与气质,除了墨郎君再无他人。
他突生巧思,抽出了许久未曾使用过的玉笛,原本只是拿来做装饰的,没想到这回还真用上了。
少时练过几回,不知还剩下几分实功夫,只能凭记忆吹出曲调,气流充斥在笛身里。亭边的杨柳堪堪弯腰,细叶进了笛音。
墨郎君果真寻了过来。
等他看到手执玉笛,歇于亭中的唐公子时,面上有了些惊讶之色。
“小郎君?”
唐公子暗中窃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几年人,眼力没退步,甚至还有更上一层的趋势。
“墨郎君为何在此?”他稍稍抬头,那双琥珀眸便对上了对方的视线,眼睛微微一转,像极了调皮灵巧的猫。
“方才路过此处,听见笛音悠扬,甚是动听,便过来仔细瞧瞧这吹笛人。”
墨郎君答得很诚恳,他确是被这笛声吸引,才靠近此亭。出人意料的是,亭中的吹笛人正是他先前在横桥上见过的俊美儿郎。
“那墨郎君可曾从这曲中赏出些许?”
墨多多这回没着急回答,他看着唐公子手中的玉笛,墨色眼眸如水,似多种情绪藏于其中聚成了黛色。
“小郎君,可是在等人?”
唐晓翼摸上茶壶的柄,倾出壶中的茶水,注于杯中:“嗯,我煮了一壶好茶在此等候,可过了许久,也未见讨茶人寻来。”
“这壶茶,算是喝不上了。”
唐少爷低了头,略做叹息状,颇为遗憾,一副白等了许久的样子,浪费了一壶好茶。
“小郎君若不嫌弃,我向你讨杯茶如何?”
唐晓翼挑了挑眉,眼里闪过惊奇之色:“哦?墨郎君愿意陪我饮茶,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说罢便将刚刚沏好的茶递到了墨多多手中,杯壁的温度尚可,却不知烫到了谁的手,那股茶香的热意透到了心底。
“既如此,我便多谢墨郎君了,没辜负我这一壶好茶。”
他们的相遇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好像自从初遇以后,他们就不断的遇到,像一个莫比乌斯环,永远走不出去一般。
“墨郎君,你可像极了那书生模样。”唐晓翼如此打趣道。
“是吗,那若要我说,唐公子是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我已经及冠了。”唐晓翼不知道提醒了多少次,可没哪一次墨多多放在心上,也就当做一个常有的戏码,演完了便抛在脑后。
情义乃蛊毒,药石无医。而这相思之毒最为难解,无数个分合间,他们守了对方多个春夏秋冬与日月轮转,丝丝毒药早已浸于骨血。待发觉时,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太子殿下,您可知神是不能与凡人通婚的!”
墨多多倚于榻上,墨眸无波,早已听惯了这些说辞,非有人要反复提起。
“那唐姓公子寿命太短,在您的生命中只是一个过客,偶然的一段情思罢了,不必如此放在心上吧?”
他早就听倦了这一套神与凡人的寿命论,无非就是寿命长短,容颜易逝。凡人无法与神白头相守,只会在漫长的生命长河中死去。
“再说了,您这样的神仙拥有高贵的血统,何必拘泥于一个凡人。神无情无义才最为有益,您的修为可以与天同寿,切莫要半途而废。”
“修为?”墨多多终于动了,他目光阴沉,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冷意。
“神凭什么要无情无义才能高于凡人,神为何要高于凡人?”
苦口婆心来劝说他的仙人见他有了反应,立即回答:“因为我们的神力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是我们的信徒,我们自然高于他们。”
“而摒除那些无用的情念,潜心修行,才能在神界名声大噪,威名传遍四方。”
仙人说着说着,不自觉流露出向往。
“你觉得神没有欲望吗?”
“那当然,我们是高贵的神,怎么会等同于那些凡人拥有欲望这种低劣的东西。”
墨多多冷笑一声,嘲讽般看向仙人:“可你刚刚的情绪不就是欲念的一种吗。”
仙人被这一句堵得哑口无言,不敢贸然出声。
“人间有男欢女爱,神界自然也有神仙眷侣。爱也是欲念的一种。”
“更何况,人间罪恶无数,神界难不成就能杜绝罪孽?你听听这哪段佳话下没有血泪,没有污秽邪念堆积,只是掩盖的太好。其实同人间那些传说一般都是粉饰太平。”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被你们划分进了人间的区域,可神界有四处有这些痕迹的存在。”
“神仙又何谈高贵?”
仙人自知在辩论这一方面是胜不了太子殿下。他垂眼,看着殿下的容颜,心中竟有了几分苍凉。
“殿下可知,小仙曾经也与凡人相恋过。”
“哦?”他倒真没听过别的神仙的野史轶事,如今有人愿意提起,也是不介意听听的。
“小仙也曾下凡时爱上过一个凡人女子。那女子生得清秀,娴雅大方,是个大家闺秀。”
“她曾救过我一命,还派人将我安置在府上养伤。我们朝夕相处,我便产生了情愫。”
“日夜的思念下,我辗转难眠,最终向她表了心意。她接受了,我本以为可以陪她相守,但碍于我仙人的身份,我只能与她相处一段日子。”
“但我没想到,她原先极好的命格竟出了岔子,染上风寒,缠绵病榻,短短几日便离我而去。”
“我沉浸在悲伤中,安葬好了她之后归于天庭,才知晓一个事实。”
墨多多起了点兴趣:“是何事实?”
仙人提起旧事,内心略带苦涩:“神仙的介入会破坏凡人的命格,福气皆消,病煞难挡,提前缩减他们的阳寿。”
“我们可以与凡人交友,却不能成为他们的至亲与挚爱,因为那样便与他们有了联系,会毁坏他们的一生。”
“所以太子殿下,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墨多多心事缠身,难以忘怀。他不断思索着仙人说过的话,如果说他的接近会伤害唐晓翼,那么他还要不要坚持。
更何况唐晓翼还未结亲,以他的相貌与家世,江南的好姑娘不少,总能有几个配的。
“那只要不介入他们的姻缘是否即可?”
“待久了也会有伤害,所以大多数的神仙会选择早早断掉。”
这样啊。墨多多眸光暗沉,看来他们这一辈子是有缘无分了。
那个风光少年郎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拉着他饮茶似乎还是昨日,以各种恰好的借口与理由让他陪着相处。而那声“墨郎君”也渐渐演变成了他的字——念翎。
“凡人终有轮回,既然我不能陪他,那便守着他生生世世。”
仙人大吃一惊:“您这是要…”
“陪他一同轮回?”
“这可万万使不得。”
墨多多乃生命之神,基本就算整个神界的根源,他若是进了轮回,神界便会大难临头。
“自然不是。”
“既然他要轮回,那我便等着他。等他轮回的那些生世,陪他一同经历。”
“等待是我的轮回。”
唐晓翼再也没见过墨多多,无论他如何的等待,始终无人再穿一袭白衣从桥头踏雨而来,也无人一身墨袍与他同坐亭中饮茶。
墨多多的痕迹在他的生活中被擦去,被人强行抹去一般,他对墨多多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最后甚至只记得他的名与一个模糊的轮廓。
春意正浓时,夏蝉喧鸣时,秋日暖阳笼身,冬至雪落孤人。他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只有记忆里还倔强地留住了那一片影子。
唐晓翼这一生过得很好,寿终正寝之时,算是颇为圆满。唯一的不足,便是终身未娶。好在唐家不止他这一个儿子,香火也算是延续了下去。
他以为那个人是再也见不到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前,墨多多就在他的面前。神不能露面,所以他静静的看着他死去,像一场无声的凌迟。
墨多多知晓,他即将入了这轮回,忘却前尘往事。等过了那奈何桥,孟婆汤服下便再也不是他。
那时候的唐家公子无了前世的情感,没有与他的羁绊,或许也不再身在江南。不会在桥上撑一把伞,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叫住路过的他。
他会幸福美满,或饱受苦楚,只是这一切与墨多多再无干系。墨郎君,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只存在于这一世了。
墨多多不想去寻其他仙人,以防自己知道了唐晓翼的来生会忍不住去寻他。
他送过唐晓翼最后一程,月落乌啼霜满天,繁星若尘影映帘。他亲眼见着少年郎的衰去,青丝变白发,见证了岁月的流逝。而他仍是当年的模样,或许与唐家的后代相见,他们都会觉得对方同自己年龄相仿。
“我们大概也缘尽于此了。”
生命之神将自己封印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谁也不知道他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消耗这短短几十年的思慕。不过他好在是没有不顾大局,神界的生命气息未动。
而那凡人顺着自己应有的轨迹,世世轮回,轮回果然能洗去人的记忆,他的生世里面再无姓墨的仙人。
生命之神并未表明心意,所以凡人也就茫然了一生。他们的关系扑朔迷离,像一根细线,往前一步便不知是何结局。
所以神明被封印之时,凡人大限将至之时,皆天真的以为自己乃是一厢情愿。
墨多多知晓自己若是一入沉眠,便不可能再与他续这前缘。凡人经多数轮回,灵魄淬炼,自是能抵挡这神明介入。但多次轮回的记忆与情感早就被洗刷多次,能找回的寥寥无几。
只是他并未料到,自己这一沉睡就是一千年。
一千年能产生的变数太多了,神界都是崭然一新,更何况凡间,变化自然是翻天覆地的。
千年的轮回,唐公子早就不知自己十几世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了,就是一点点的感觉,也不可能残留下来。
不过千年来的变化虽多,墨多多却发现他的情丝未减反增,断不掉一般。他只能遵循内心,还是去问了唐晓翼这世的地方。
很巧,这一世,他投生在江南,也是唐家的一位公子。
他笑了一下,这是轮回了一千年,回到原点了吗。在他们初遇的地方,江南水乡波光粼粼,诗情画意。
想着去看一眼也好,待他到江南时,身体不受牵引朝横桥走去,碰巧的是下起了细雨,他向店家买了把伞。
桥上的人依旧如千年前那样多,只是换了个肉体皮囊,就是见到以前的挚友亲人也再认不出来了。他们只会觉得面熟,匆匆几眼,便掠身而过。
横桥上有个江南儿郎,撑伞戏雨,腰间竖笛。生得粉雕玉琢,俊美无常。
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的逍遥气当真是与千年前的那个人有九分神似。
墨多多知,这便是这世的唐晓翼。
他本意是来此瞧一眼,见他安好便会离去。江南水米养的出温柔性的江南人,所以这一生唐公子也会同那世一般积德行善,富贵双全。
江南人性温和,声音柔声细语,尤其是女子,柔美窈窕,最是良配。
唐公子似乎注意到了他,墨多多便撑伞遮雨,缓缓走过横桥,装作路过的模样。他不想与他有太多纠葛,更何况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没必要捆着人家,显得自己气性小了。
“公子可是外乡人?”
唐少爷倒是先开口了,这回的他跟之前不太一样,比那次更为直接。
“是。”
他弯了眉眼,唇角上挑,如春风化雨:“我烹了一壶好茶,想找人喝上一杯,可许久无人愿,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恕在下无法作陪,在下还有要事。”
面前的人眉目清俊,性子却清冷得很,墨袍着身,墨玉般的眸子沉着情绪,又似虚无。
这场初遇是他们缘分的开端,他拒绝了唐公子的请求,便再也无法纠缠。
神要亲手斩断他们之间连了一千年的缘。
他转身要走,丝毫没顾身后人的挽留,雨落得大了,在伞顶溅出水花。江南的雨声轻柔,此刻却显得清脆。
“既如此,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今日多有冒犯。”
“鄙人唐卿羽,字忆翎。可否请教公子尊姓,台甫?”
墨多多不好回绝,便也报上了名:“在下墨释,字匿念。”
唐卿羽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轻轻一笑,扬起头用琥珀眸看向墨多多。
他的眸子流光溢彩,里面的光丝毫不输千年前的美。眼里不知藏着点什么,灵动俏皮略带笑意。
“千年不见,墨郎君竟还学会说谎了。”
墨多多费尽心力想斩断的缘在此刻连了起来。在他沉睡的一千年间,他不知晓的是,唐晓翼并未服下孟婆汤。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始终在寻墨多多的踪迹。
每一个轮回里都没有他,但每一个生世的记忆里都是他。
直到过了一千年,唐晓翼再次来到横桥,终于又在桥头见到了那千年前的画中仙。
两个都有记忆的人在千年的时光中不断欺骗对方,招来的只是逆反效应,情思渐深,已入灵魂。他们在不同的时段说着同样的话,来劝自己放下。可引来的却是不断的渴望思念。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而在相见的那一刻,对方的反应却让他们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回不到从前,输的一败涂地。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如今,一切都挑明了,两个迷茫许久的人的奔赴也会迎来结局。那些曾经的遮掩,心痛的离开与放手,早就成为了过去。
来之前墨多多看过,唐晓翼生生世世的记录上最后都有一个相同点——终身未娶,他想过是否是无思慕的姑娘,又或是太爱自由不愿被婚姻所束缚。而现在他才明白,这是因为唐晓翼从未忘记他。
千年前的那段缘从未断过,它在无数奔腾的时间里缓慢流动,沉淀,为的就是在挑明的那一刻爆发出来。
天界的姻缘树下,月老看着满树桃花,红线纷飞,极美极艳。
他的手抚过姻缘薄上的两个名字,他们之间的红线是已在千年前便牵定好的。
希望凡人平安的神从未问过,所以不得而知。
凡人轮回未失去记忆的原因,是他们的红线从始至终都是相连的,却并未得到实现,所以月老保留了凡人的记忆,便是为了千年后他们重逢的这一刻,再续前缘。
【墨唐】神明会说谎(完)
……
@风如翼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