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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重生

潇潇的故事馆

活了二十多年,死过一次,今天我七周岁了。祝我生日快乐。」

活了七年

我写下这篇文字,是在2021年11月11日。

而2014年的11月11日,我差点死了。

这是我自找的——我从三楼跳了下去,受了很严重的伤,在医院待了好些日子。

这场风波的结局是一纸伤情鉴定报告,以及一条学校老师催我妈妈尽早办理退学的微信消息。

我亲手写下了退学申请,一个月后在官网上看到了学籍异动名单上自己的名字,还有一行“已办理退学手续”。

出事故时我16岁,被勒令退学时我刚满18,我的学业生涯结束在了高一那一年。

毕竟是快要命了的一场自杀,哪怕两场手术都算顺利,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后遗症,需要用止疼药压制的神经痛,还有腰际一道蜈蚣状长长的刀疤,陪着我从14年走到了今天。

七年,整整七年了,我又活了七年。

但我整个悲剧的人生,从很早很早就开始了,2014年那次差一点就成功了的自杀只能算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悲剧开始

我开始注意到自己的不正常是在2012那一年,我讨厌那样的自己,和妈妈提出想去心理科看看。

想来我的经历应该和大部分青少年患者的就诊过程大差不差——主动要求去医院,然后被家人回绝。

刚离婚不久的妈妈或许也情绪不稳,骂我不懂事,然后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生活里没有愿意理解我的人,我孤独到了极致。幻觉幻听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给我的生活带了那么一些热闹,但也让我陷入了恐惧。

恐惧一天一天堆积,我到底还是被压垮了。

为了让自己摆脱那种日子,开始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我准备在学校自杀,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计划被学校老师半路打断,妈妈收到通知后也终于把我的异常当回事了。

她同意带我去医院,我却有些退缩了。

多次寻医

我也算辗转了多家医院,看了好些医生。但也说不上为什么,医生给的诊断却不尽相同,有说我是抑郁症的,有说我只是广泛性焦虑的,还有一个医生给的诊断是精神分裂。

后来有医生建议我去上级医院看看。

大市区的精神专科医院离家很远,赶早班车过去,到了也已经是午休时间,妈妈怕下午的号看完了没有车回家,于是给我挂了午间急诊。

那次接诊的医生也没给出什么具体的诊断,他听过我的描述,又看过所有心理测验的结果,只问家属考不考虑让孩子住院。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妈妈一下变了脸色,我跟看戏一样回头看她。

犹豫是正常的事情,但妈妈还是被医生劝服了,同意

让我住院治疗。

于是我当天就住进了半封闭病区,穿上了印有病区编号的病号服,成为了当时一整个病区里年纪最小的病人。

48天的住院生活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变化,一开始我抗拒参加任何作业活动,连物理治疗都时断时续,药物副作用也让我萎靡了一段时间,晨重夜轻的节律让白天的我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也许后来因为药物开始起效,我渐渐愿意跟着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一起跳健美操了,后来我又尝试着去参加了折纸和剪报,还有几次音乐治疗,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几乎每天下午的作业治疗我都愿意去凑个热闹。

跳操和简单的折纸很单调,却有很深的治愈力,我住院期间叠了许多星星,五颜六色的装了一袋子,出院后我把它们拎回了家,写有“重度抑郁发作”诊断的出院小结被我折成了一朵百合花,和星星们放在了一起。

上学期间

出院后我办理了休学,复学后我到了一个新的班级。

原来的同学已经升到了初三,我依然是初二。

也许我的体内早就被播下了逃避的种子,它们发出芽来,慢慢地长大了。

在新的班级熬过一个半学期之后,我逃了——这次的原因是成绩。或许是因为新班同学的基础都比较差,我第一次月考就考成了班级第一,此后我为了维持住第一这个名次到了偏执的程度,最后终于把自己弄崩溃了。

我逃在了初二下学期第一次大考的前一天。

学校不再愿意让我回去上课,但给我保留了学籍,一年后我得以参加中考,曾经成绩优异的我考出了一个远远够不到普高线的分数,最后被录到了职高。

然后14年,刚上高一不到半学期的我逃了个彻底,彻底了断了我的学校生活。

回家休养

退学后我的生活平静了一段时间。

因为受的伤并不轻,重生后的第一年到第三年我一直处于休养恢复状态,那段时间我开始写作,写一些小说,发在某些平台上,用心经营,由此认识了一些很友好的读者朋友。

能走之后我开始听从一位读者朋友的建议出门散步,去吹风,去摸树皮,慢慢走在阳光下,感受踩在泥土上的感觉。我还收到过一个姐妹寄来的清水铃铛,这种铃铛的声响并不是很清脆的,而是仿佛有水流淌一般的,一整个感觉就是温温柔柔的。

我的生活被各式各样的温柔填满了,活着对我来说也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在自我解剖中接受了我没死成,还活着的现实,还给了自己一个美好的定义,重生。

再次入院

而在我重生的第四年,读者给出的一个合理的质疑,又把我的生活节奏打乱了。

我和她进行了很激烈的辩论,

无边的愤怒把我包裹起来了,怒气渐渐开始转向自己,我整个人陷入了对自己的质疑之中,我的心里又开始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却愈是不停不歇。

我又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这一次住院过程很复杂,经历了一系列会诊之后,主任给了我一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诊断,双相情感障碍。

那时候的我甚至都没听过这个词。

我上网去搜索,百度给我的是成千上万个以“双相情感障碍”为关键字的结果,我打开来,看了两行字就感觉到自己开始发抖。

我越看越看不下去,那天晚上我经历了一次生病以来最可怕的惊恐发作——我被木僵控制了,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我太难受了,我想我哭喊的声音楼上的病区一定也能听到。

医生开始着手给我调整治疗方案,新的一天我在护士倒在我手心上的药物中看到了新的药片,护士不肯给我说药物的变动,许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吓到了发药的护士,查房时主管医生主动告知我他们把舍曲林换掉了,考虑用碳酸锂或许更合适。

但是碳酸锂给我带来的反应让我有些撑不住,我头晕得厉害,连下床上厕所都走不稳路,医生又不得不停了这个药。他们继续探索,我也又经历了一次会诊,专家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他们叫它“奥氟合剂”。

奥氟合剂的应用好像是有效的,氟西汀让我不再那么消沉,奥氮平赶走了又开始跟随我的幻觉,加上拉莫三嗪用作稳定剂,我的情况渐渐平稳下来。

心理治疗

同时我还进行了心理治疗。

我和我的心理治疗师讲了我写的故事,我和他坦诚我写的角色是我的精神支柱,他们陪我走过了好多难熬的日子。这是一个多矫情的说法,其他人听了怕是都会笑的,但是我的心理治疗师却给了肯定,他甚至支持我继续这么做。我也和他说了我曾经受到的质疑。我们的谈话进行很顺利,那一次我少有的不是哭哭啼啼的状态。

我在心理治疗师的鼓励下再一次拿起笔重新写我的故事,我开始单纯地为自己而写,但我依然把新的小说更新在平台上,依然还是会期待读者们给的评论。

两块小蛋糕,奖励自己结束心理治疗

我接受我的精神支柱太过完美的现实,也不再怕有人向我提出质疑。

完美不是一件坏事,它和现实的碰撞尤为激烈,却能让我明白我身处的是现实世界,也不让我过度沉溺于自己给自己构建的完美世界之中。

分界线在一切情况下都是很有必要存在的,你在现实与童话给自己创设了明显的分界线,你很棒。——这是心理治疗师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得他对我的肯定。

我在某一天发现我能接受读者们给我的负面评价了,我不再为此感到愤怒,我理解了他们的不理解。这是我写给自己的童话,我珍惜每一个能看懂它的朋友,也不在乎每一个看不上它的人。他们其实没错,只不过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理解别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又重拾起我热爱的事物,在我重生的第五年。热爱中断了一段时间后再度续接,我没有觉得陌生,好像被我浪费的时间成为了我和它之间的粘合剂,我们更加亲近了,它给我的快乐和之前相比翻了不止一倍。

折纸治疗

2021年11月11日,双十一的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在朋友圈的好友们都在感叹尾款不易时,我写完了这篇文字。

七年时间,从深渊到人间,我好歹走过来了,也一定还能走下去。

我七岁了。祝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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