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稚妹

容夭注意到他的视线，垂眼望去。

两人目光相接。

楚砚眸底的愉悦更深了层，只浅浅勾起唇角笑，近乎于气音的声调低低：“近些。”

小姑娘顿了顿，难得犹疑几分。

此时男子虽有一条混青蛇尾，但额角生出的角并不狰狞，反倒是他眼尾洇着嫣红，水色潋滟，一身温雅白衣被血尽数染成红色，眉眼勾人，乍一望去，哪里还有白日里君子如玉的模样，像个红袍艳鬼。

当真是漂亮极了。

容夭眨眨眸，又觉得没什么，鲛人属海族，生性多情放肆，就算在人间同半妖有了什么首尾，也只是一桩风月雅事罢了。

她低头，将耳附在他唇边。

“半妖换骨一日凶险万分，今日幸得夭夭相救。”气音稍缓，“我既无父母也无兄妹，可否有幸认夭夭作妹妹？也算是……结个善缘，沾沾万物之灵的福分了。”

语气里没有高高在上的帝王架子，既缓且轻，尾音颤抖着吐出口去，含了几分祈求。

似乎得她一声许，是莫大的恩赐似的。

容夭视线从他侧颊一晃而过，抑下心里难掩的得意，咬咬唇低问：“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楚砚轻轻颔首，道一声：“是。”

小姑娘霎时松了眉眼，漂漂亮亮弯起唇角，含了轻碎温暖的光：“好呀。”

开开心心应下，便又想起什么一般难为情的用指节蹭蹭雪白面颊，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我其实也并非不想回去的……阿父阿母都对我很好的，只是我是最低贱的素鲛一脉呀，总被看不起，就也没什么眷恋了。”

将年纪轻轻小姑娘的喜新厌旧装出了个十成十。

泉室的地面上铺着一层柔软布帛，容夭像是终于放松下来一般懒懒趴在楚砚身侧，撑着腮，弯着眉眼笑：“啊呀，海里其实并不怎么好，我小时候就爱偷偷跑来陆上玩儿，一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会看见才子佳人，子孙合乐，夫妻照镜画眉，都是顶顶惹人向往的样子。”

“宫里也很热闹，我认识了好多好多人，吃到了好多好多糕点菜品，还见到了春花宫檐月，晚上月光清凌凌在檐上铺一层，像诗里写的秋霜，我看了整整一夜都不舍得去睡呢。”

甜软话音里掺了点困倦迷蒙，渐渐低下去。

楚砚侧头看，素裙乌发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早就软了眉眼，伏在袖上沉沉睡去。

周身打碎重塑的苦痛凝成尖厉锋锐的刺扎在他胸腹间，他弯着眉眼，尾指轻轻勾住她一绺青丝。

似乎有浅浅的甜味掺在了疼里，连同着天地灵力一起，被深深塑进骨血。

。

阳光透过纱幔映在面上。

云被间睡姿凌乱的小姑娘动了动，含混不清的咕哝一声，试图将脸埋进被子里继续睡去。

却无果。

一道清朗少年音响在她上方，“小夭夭，将近午时啦，景阳帝都离开辞云宫好几个时辰了。”

“唔……提他作甚么？”

话说了一半，迷迷糊糊蹭着锦被的容夭睁了眼，一下子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