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湖蓝微深的宫装,发髻梳的一丝不苟,面容依旧可见当年秀美影子,只是把持后宫过于操劳,加之心境沉郁,眼尾已生出细细密密的纹路,垂下眼对着宠爱的小姑娘浅笑时,也已有了老人的三分仪态。
容夭见她第一眼,就知她活不长久了。
因为她心无生念。
内室灯光更是明亮,钟太妃端正坐在椅上,左手白子,右手黑子,正在彼此对弈。
见了容夭,轻轻巧巧抛下那两颗棋子,很是温柔慈祥的去揽女孩。
容夭不避不让,埋头钻进她怀里。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迟,我还当你今儿个不打算来请安了。”
钟太妃话音里似是三分怨怪意味,可浓浓的纵容却藏不住,“我听安嬷嬷说你今日和皇帝在藏花阁学《论语》,如何,可学会了么?”
容夭勾起漂亮眉眼,很是亲昵的揽住钟太妃的肩,“自然是会了的……”顿了顿,带着点欢快的笑,“陛下可真是好人呢。”
“哦?”钟太妃似是觉得分外意外,询问着,“那给本宫说说,皇帝如何好了?”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掰开手指算数,一双眼眸清澈温软,认真至极:“其一,陛下生得好看……其二,陛下讲课也是不疾不徐引经据典的,我都听懂了呢……其三,陛下性子也好……唔,他还给夭夭摘桃花了呢。”
身后忽然传来个声音,“是么?”
她急急回头。
灯下的男子身形颀长,眉眼犹如清淡温和的山水墨画,国手丹青亦难描的雅致天生,不笑时唇角平直微抿,山巅难化的霜雪般疏离漠然,可笑起时眉目含笑,令人不自觉便要走近几步。
当真是天赐的好模样。
容夭吃了一惊。
入宫这半月以来,她日日下午都来同钟太妃说笑,听些陈年旧事,从未见过景阳帝来看望钟太妃,在慈宁宫待的久了,宫里婢女都说当今圣上本就是钟太妃半道收养在膝下的孩子,同她并不怎么亲近。
更有甚者,只说是陛下怨钟太妃当年未能留得他生母梅妃一命,在心里怨念着,以此,才登基数年也不立太后,不认她为自己母亲。
容夭一直都深以为然。
平日里也都是钟太妃将他放在嘴边时时刻刻絮叨着,念叨天寒加衣,给他送去汤汁糕点,言语之间也多有维护纵容之意,可从不见他除了例贡外,送来什么格外的抚恤。
今日倒是稀奇得很。
容夭出神间,那俊雅的男子早已微微含着笑意,一句一句寒暄着同钟太妃聊起来。
母慈子孝的场景看起来和睦圆融,容夭乖乖支着下颔在一旁坐着,很识趣的没有贸贸然闯出来插话。
她只听了片刻,便觉得无趣至极。
先是例行公事的寒暄问候,而后便一句句开始商议起前朝后宫的事宜,一人说另一人便随声附和,这场景看起来贴心妥当,实则却是无甚真心。
只是敷衍罢了。
容夭轻轻抿一口面前摆好的花茶,清香甘甜,唇齿含香。
看来以前想到的,从钟太妃这里接近景阳帝的策略,怕是不行了。
这两人之间,都生分疏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