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天

临牢说彘

原文：

祝宗人（1）玄端（2）以临牢（3）柙，说彘曰：“汝奚（4）恶死！吾将三月豢（5）汝，十日戒，三日齐（6），藉（7）白茅（8），加汝肩尻（9）乎雕俎（10）之上，则汝为之乎？”

为彘谋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错（11）之牢柙之中。”自为谋，则苟生有轩冕（12）之尊，死得于腞楯（13）之上、聚偻（14）之中则为之。

为彘谋则去之，自为谋则取之，所异彘者何也！

注释：

（1）祝宗人：祝，祠庙里司祭礼的人；宗人，官名，掌祭礼

（2）玄端：礼帽礼服

（3）临牢：临，来到；牢，猪圈

（4）奚：为什么

（5）豢：养

（6）齐：通“斋”，斋戒

（7）藉：以物垫衬

（8）白茅：古时祭神所用祭品

（9）尻：音“kao”，臀部

（10）俎：古代祭祀时呈放祭品的礼器

（11）错：通“措”，安置

（12）轩冕：古时大夫以上官员的车乘和冕服，引申为借指贵族

（13）腞楯：音“dùn dùn ”，有画饰的殡车

（14）聚偻：一说，棺椁也；一说，为柩车之饰

译文：

主持宗庙祭祀的官吏穿好礼服戴上礼帽来到猪圈边，对着栅栏里的猪说：“你为什么要讨厌死呢？我将（精心地）喂养你三个月，用十天为你上戒，用三天为你作斋，铺垫上白茅，然后把你的肩胛和臀部放在雕有花纹的祭器上，你愿意这样吗？”

为猪打算，说是仍不如吃糠咽糟而关在猪圈里。为自己打算，就希望活在世上有高贵荣华的地位，死后则能盛装在绘有文采的柩车上和棺椁里。

为猪打算就会舍弃白茅、雕俎之类的东西，为自己打算却想求取这些东西，所不同于猪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寓意：

庄子用“祭祀官礼帽礼服临牢栏而劝猪安食，为其斋戒只为养肥加诸雕俎中，充当祭品”为比；说明人追名逐利，这与上述为猪设谋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

名利之心人皆有之，然而若只为求一名利而活，与糟糠之中打滚，求饱食精居的猪猡有何差别？人生天地之间，为万灵之长，竟也如猪猡一般，岂不哀哉？

名利不过是人追求自我价值的副产品罢了，究其根本，并非衡量人生价值的标准。一个人要有内在的富足，有自己的真性情和真兴趣，即使一无所有亦是富足。而那些名利场的弄潮儿，一旦在名利场上受挫，便只剩下一览无余的他们了。

试想：若有一天，我横死了，留下了什么？钱吗？权势吗？它们永远未曾属于我，我从别人那得来，又将给了别人去。虚名吗？虚名不过是别人想从你那获取什么好处给你的罢。人没了，便没了载体，无法寄托的虚名也就随风而去了。那，我还有什么？

人是为了享受生命、实现自我而活，是为了那个内在的自我而活。名利只是一件外衣，衣服是给人穿的，穿上好看固是好的，可要是活成了衣服。那可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了。若果真要去做“衣服”，这样的人，我是“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