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还发着烧,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晕乎乎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不安却越发沉重,那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的铁锈气味甚至让她有种喉头一甜的错觉——大概是厕所里那刺目的红色给她造成了太大的视觉冲击。
余欢听到了声音。
除了头顶上灯泡发出的刺啦声以外,从远处的的确确是飘来了模糊的歌声,这代表着这个诡异的医院里的确有人在活动。
她握紧手中的雨伞,循声而去。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模糊的歌声也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娇娇地哼着一首闻所未闻的歌曲。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呢……”
曲调简单,音律重复,歌词也简单直白如同孩童的戏语。
走廊的尽头是另一条长廊,借着黯淡的灯光,余欢可以窥见走廊另一头的影绰的门扉与栏杆。这般看来,下方大概是一个如同欧式宫殿一般的大广厅,而上方则是环绕式的长廊以及分布式的房间和居所。而那大广厅多数也是用来举办舞会或者演讲的地方。
余欢汗颜——谁特么家的医院长成这样?!
“来和我一起玩耍吧——”
“我们一起做家务,我洗衣服你做饭吧——”
嬉笑的声音已经很清晰了,余欢可以听见,唱歌的孩子就在楼下的大广厅里。
苍白而刺眼的灯光洒在女孩柔软的栗色长发上,为矮小稚嫩的孩童拉扯出长长的阴影,那是宛如魔鬼一般的模样。
还有染血的白布,还有寒光闪烁的尖刀,还有——
她手里拽着一只精致的洋娃娃,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力地将娃娃塞到那身穿修女服躺在白布上的女子的怀里。
那被开膛破肚内脏全部被拉扯出体外只为塞进一只洋娃娃的女子死不瞑目地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余欢。
余欢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根弦,断掉了。
这女孩她还记得,正是那天突然消失在马路中央的孩子。余欢顿悟了,她被鬼怪拉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女孩的歌声停顿了片刻,又再次响起,伴随着脚步声和拖曳的声响。
余欢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吭声,心态却已经有些崩溃了。到底求生的本能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惧感,余欢挪动着颤抖绵软的手臂,硬生生将自己拖到了支撑天花板的柱子后方。
不管是谁都好,请救救她吧。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自己期待援手,甚至连祈祷一瞬的侥幸,也不曾得到神明的回应。
脚步声停了。
“你们还不睡吗?”女孩稚嫩的嗓音问得有些天真,“都不陪我玩过家家,难道自己躲着玩吗?”
她的手掌攥拳,死死抵着额头,压抑着心中一层一层漫涌上来的绝望。声音消失了,余欢壮着胆子向旁侧倾斜身体,然后她看到了一只藕节般细白的脚丫出现在转角,脚踝之处系着一条红绳。
余欢猛然抬头,看见女孩儿碧色的竖瞳里倒映出自己僵硬的脸庞,女孩凝视着她,嘴角缓缓裂开一个笑。那是一个十分用力的笑,以至于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
余欢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踹开女孩儿转身就跑。余欢以为,打开那扇门,她就能离开地狱。但是当那扇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她才发现,不是这栋房子,而是这个世界,都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