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宰一个人安静地走在喧闹的街道上。道路两旁灯火通明，一家家小店里，人们正欢声笑语的聊着些什么。太宰治经过一家小店时，被店里卖东西的女孩子叫住了。“先生，要买苹果糖吗？家里有小孩子的话可以多带一些的哦——”太宰本不想搭理她，却在听见后半截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犹豫着问道“先生，您是和家里的孩子吵架了吗？”太宰一愣，这才翻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走过，脸上的表情分外阴沉。

　　他勾了勾嘴角，想像以往一样露出那种调戏般的笑，却只是叹了口气，脸上更加阴郁。那个看店的女孩笑了笑“看来是这样没错了，先生。吵架，大概是因为先生您没怎么陪伴他吧。”太宰别过头，去看架子上摆放的制作精致的和果子。那个女孩见他不说话，就转移了话题“那，先生看看带些什么回去呢？”从口袋里抽出银行卡，太宰要了十五根苹果糖，又装了好些和果子。想了想，又要了些铜锣烧，还买了几串团子。

　　付了钱，太宰提着东西，一路溜溜哒哒到了港湾边的大坝上。他站在那里，往海面上看去。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太宰弯腰坐在地上，手里的东西也被他轻巧的放在大坝的草地上。“不坐下来聊聊吗，芥川？”半晌都没人回话，太宰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芥川走到太宰的右边——放着东西的那一边，隔开了一部分距离，然后坐下了。

　　太宰无声的笑了笑，从袋子里找出那几串团子，哦，四串团子啊。于是太宰分了两串给芥川“一人两串，来，平分。”芥川盯着那两串团子看了好一会，然后开口说“我要你的那两串。”太宰哑然失笑，但也还是顺了芥川的意。二人各拿着两串团子。太宰把团子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哇，很好吃诶——我以前从来都没注意过街边的小吃呢——”芥川看了他一眼，也咬了一口，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真的很好吃。于是芥川不由得想起，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他跟在太宰身边，被街边的小吃吸引了目光。他犹豫了好久，才敢询问太宰。“太宰先生——我，可以去买个小吃吗？”太宰没回答他，只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分清楚时间，芥川。夜晚的黑手党没有享受快乐的权利。”于是芥川沉默着低下了头，没再看两边小店里的小吃。芥川想，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太宰恶魔一样的训练开始，还是从太宰漠不关心的态度开始？太宰把两串团子都吃完了，看了眼慢悠悠才吃了一串的芥川，把手里的签往旁边一丢，从袋子里抽了根苹果糖。

　　“诺，要吃吗，糖？”于是芥川的目光恍恍惚惚的又移到了太宰身上。芥川迷迷糊糊的想着，苹果糖，好耳熟啊。哦，是了。芥川想起他曾经买过一大束苹果糖，捧到太宰的面前。可那个人却讥讽他把时间用在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于是芥川眼眶一红，差点就哭出了声。却还是把那糖果堆在了太宰的办公桌上，把那一份文件盖住了。

　　接过糖果，芥川把团子两三口吃掉，撕了糖纸，把糖凑在面前看。太宰神色复杂地看了芥川一眼，没有说话。拿出装着铜锣烧的盒子，拆开，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往芥川那边轻轻一推，而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晚饭没吃真是错误的选择。太宰这样想着，感觉更饿了。芥川嘴里含着苹果糖，拿起铜锣烧，掰开一看，红豆馅的。咬了口铜锣烧，芥川心里的酸涩更重了。

　　他当然也记得，当他把自己费尽心思做好的铜锣烧放在太宰的面前时，太宰嫌恶的眼神。那个眼神伤透了芥川的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芥川。

　　你完全可以杀了他，把他带给你的耻辱与不甘，用鲜血洗净罗生门向太宰袭去，却在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被蓝色的光消去。 芥川心想，真讨厌啊，这个异能。要是没有这个异能的话，太宰治肯定早就死掉了吧。于是芥川扑过去，趁着太宰没注意的时候，紧紧的掐住了他的脖子。用绷带紧紧缠绕的细长脖颈，脆弱不堪。芥川恨啊。他不甘心。

　　太宰有些喘不过气，但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就好像偷吃到糖果的小孩。芥川掐死了他。他杀死了太宰治。杀死了太宰治。但在那前一秒，蓝色的光包裹住被虚假的仇恨蒙蔽了的男孩。

　　芥川想起来了。那次任务结束后，他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他在港口黑手党的房间。身上的伤粗糙的包扎了一下，芥川便睡去了。半夜被噩梦惊醒时，他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小盒子。芥川好奇的打开了它，发现里面是一份还热着的关东煮，丸子泡在乳白的高汤里，就好像芥川那时，小小的欣喜。

　　芥川那时想，这一定是那个人给我送来的吧。他伸手凑到太宰的鼻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人的呼吸是真的停止了。他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一回头，看见那边放着的袋子。打开袋子，他发现里面装了好些苹果糖，加上吃掉的，十五根。和芥川当初捧给太宰的数量，一模一样。芥川抽出一根苹果糖，端在手里，又想起了隔天他去太宰办公室收拾东西时，滑开一节的柜子里，摆放整齐的苹果糖。

　　每隔一天，他都会悄悄地去数，每天，糖果都有在少一根。芥川把放在口袋里打算带给银的苹果糖，抽出一根，放进柜子，补上了被吃掉的那颗苹果糖。还有铜锣烧——

　    芥川。

　　你亲手杀死了你爱的人。以及一个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