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文笑了笑,眼中又露出那种冷若冰霜的神情,他纵身一跃,同杜枫一起跳进了密室中。
“咔咔……”
不知是谁触动了密室的机关,地面的石砖再次移动,缝隙渐渐合拢,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下事出突然,从陆修文激怒杜枫,到两人比剑,再到陆修文转动棋盘上的机关,不过短短几个瞬息,等众人回过神来时,两人已双双跌进了密室。
段凌陆修文!
段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头一个朝石桌跑去,但他跑得太急,半路上竟还摔了一跤。他也不管自己浑身是伤,很快又重新爬起来,快步冲到陆修文消失的地方。
地面上的石砖严丝合缝,他使劲捶了几拳,见毫无动静,便转头问向魏神医。
段凌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魏神医这时可不能袖手旁观了,他走过来。
魏神医是为了防备我那对头,造来保命用的密室。放心,掉下去死不了人的。
段凌打断他的话。
段凌机关在哪里?快将这密室打开!
魏神医昨日来求医时何等低声下气,今天怎么狠巴巴的像是来讨债的?
魏神医小声嘀咕了一句,动手去转石桌上的棋盘。
棋盘倒是转动了,但地上的石砖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魏神医“唔”了一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段凌怎么了?
魏神医不行,打不开了。
魏神医密室里另有一道机关,一旦被触动,从外面是开不了门的。这也是为防万一,假使我那对头寻到这里,又发现了石桌的秘密,也没法进密室去抓我。
段凌可没耐心听他唠叨他跟对头的事,忙追问。
段凌还有其他的路进密室吗?
魏神医没有了,不过里面备有清水和干粮,就算一个月不出来也饿不死。
段凌心急如焚。
他虽只听到三言两语,但也知道陆修文跟那魔教的人有仇,别说一个月了,他只怕连一炷香也坚持不了。
段凌想到这里,半点时辰也不敢耽搁,他双目一扫,从地上捡起柳逸的宝剑。
段凌柳兄弟,你的剑借我一用。
说罢他将剑身插进两块石砖的缝隙中,用力撬动石砖。
柳逸这柄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他这样一使力,石砖倒真的松动了一些。
柳逸也不吝惜宝物,拔了匕首出来道帮忙。
一时间石屑纷飞。
两人互相配合,竟是要硬生生地掘开密室的门。
魏神医当初费了许多心血才造得这密室,见两人如此糟蹋,忍不住在旁边说道。
魏神医密室里的机关寻常人是不会知道的,那姓陆的小子倒是听我说起过,我瞧他根本就是一心赴死,要跟天绝教的人同归于尽了……
段凌没有作声,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异常冰冷。
魏神医心下一凉,立时噤了声。
铺在地上的石砖颇为厚实,两人用剑掘了半天,也只见那缝隙扩大了一些,要想进去救人,却不知要等到几时了。
柳逸正觉灰心,却忽听下面传来了一道古怪的声响。
“啪!”
柳逸的心一颤,忙问段凌。
柳逸段大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段凌伏下身去,将右耳贴在地上。他耳力比柳逸更好,只听了一会儿,面上就失了血色,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手背上青筋毕现。
柳逸段大哥?
段凌深吸一口气,嗓子有些哑。
段凌是鞭子的声音。
柳逸我记得那魔教的人说,他的眼睛是被陆大哥一鞭子抽瞎的。
而陆修文武功全失,当然不可能再使鞭子,所以……这声音……
柳逸不敢深想下去。
段凌反而镇定得多。
段凌这至少说明,陆修文现在还活着。
柳逸不解其意,却见段凌将宝剑扔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掌,然后一掌拍在地上。
“嘭!”
这一掌用上了内劲,果然拍得那石砖震了震,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痕。
柳逸确实听说过开碑裂石的掌力,但段凌的内功显然未到这个地步,而且追魂香的毒刚解,他急着催动内力,身体绝对吃不消。
柳逸虽然一心救陆大哥,却也不得不劝他。
柳逸段大哥,别打了,你的手掌会废掉的。
段凌无事。右手废了,还有左手。
他强行催动内力,连续拍出几掌后,忽然觉得一阵气血翻腾,抬手抹了抹嘴角,竟看见一片殷红。
他知道自己内息已乱,这是遭了反噬,但是他不敢停下来。
陆修文还活着。
但也只是还活着而已。
密室里传来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能听见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间或夹杂了几声闷哼—急促而短暂,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段凌曾经挨过鞭子,知道那是怎样的疼痛。而如今这一鞭又一鞭,正落在陆修文的身上。
那个高高在上、从来只拿眼角看人的陆修文。
那个武功尽废、只剩下数月之命的陆修文。
他明明是有机会逃走的,却偏偏在最危急的关头站出来,提了剑与杜枫对峙。
段凌知道他这是为了救谁。
然而他为什么救自己?
他心头乱成一片,双手一掌掌打在地面上,毕竟是血肉之躯,手掌很快就被血染红了。
“啪!”
又是一道鞭子声响起来。
段凌陆修文!
无人应他。
他只听见气若游丝的闷哼声。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猛地紧缩起来,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啪!”
又是一鞭子落下。
这次是打在额角上,陆修文只见眼前飘起一蓬血雾,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淌下来,一直淌进他的眼睛里。
整个世界都像染上了一层血色。
陆修文瞧了瞧站在他面前的杜枫。
陆修文你这鞭法使出来,比起我可差得太远啦。
杜枫甩了甩手中的鞭子,眯起眼睛道:“我没工夫听你耍嘴皮子,快说,要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陆修文我不知道。
你知道怎么开启机关,会不知道怎么出去?”
陆修文这密室是此地主人魏前辈修建的,我只知转动棋盘可以开启机关,其他的却一无所知了。
杜枫冷哼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话,手腕一抖,又是一鞭打在陆修文身上。 陆修文没有武功,之前又挨了一掌,摔下来后,很快就被杜枫制住了。他们身处的这间密室不过数尺见方,光线昏暗,地方狭小,杜枫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去的通道,而头顶上的石砖又已阖上了,他只好威逼陆修文说出离开的方法。 陆修文好不容易骗得杜枫进这密室,自然什么也不会说,他虽挨了一顿鞭子,却连叫也没叫一声。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那师弟还在上面,我不信他不来救你。”
陆修文是啊,不过等他打开石门时,追魂香的毒已经解了。若是正大光明地打一场,你真以为自己赢得了他?
杜枫跟段凌交过手,清楚他的武功确实不差,在密室待得越久,对他就越为不利。于是手中的鞭子一扬,如疾风骤雨般狠狠地朝陆修文抽去。
陆修文一身黑衣早被血水与汗水浸湿了,身上的几处破损,露出血淋淋的口子来,额角上那道伤尤其严重,血断断续续地滴下来,将他半边脸颊都染红了。他却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即使偶尔闷哼一下,也立刻压了下去。
杜枫没有问出答案,反而打得自己的手也酸了,他知道陆修文最在意的就是段凌。故意道:“那姓段的过了这么久还没动静,看来是不打算救你了。”
陆修文浑身是伤,连站也站立不住,顺着墙壁缓缓地坐倒下去。
陆修文那也无妨,我瞧这密室里备有清水干粮,住上一个月不成问题。待你死了,我吃你的肉饮你的血,还可再熬一个月。
哼,看来你是急着找死。”杜枫怒极反笑,一步步走到陆修文身前,用鞭柄抬起他的下巴,问,“你猜……我为何随身带着鞭子?
陆修文为了有朝一日遇上我,好找我报仇么?
没错。不过我没你那么狠,一鞭子就能抽瞎人的眼睛,所以……”杜枫将鞭柄一转,再用劲一拔,竟抽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厉声道,“我做梦都想着,如何亲手挖出你的眼珠子来。”
说着,冰凉的匕首顺着陆修文的面颊一点点划上去,最后贴在了他的眼睛上。
陆修文并不闪躲,他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杜枫扯了扯嘴角,打算多折磨他一会儿,手腕一转,一刀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修文顿时鲜血直流,杜枫却并不放过他,手握着那柄冷冰冰的匕首,在他的伤口里缓缓转动起来。
陆修文唔……
伤口被反反复复地翻搅着,这般痛楚,远胜过先前那顿鞭打。陆修文脸色一白,背上冷汗直流,连嘴唇都被他自己咬出血来。
杜枫一面欣赏他强忍疼痛的表情,一面道:“就算现在杀了你也没关系,外面的人迟早会打开这间密室的,到时候我把你的尸首往外一扔,自然可以趁乱脱身。或者,我将你那师弟也杀了,好让他去地下陪你?”
陆修文听了这话,陡然间睁大眼睛,冷冷地瞧着杜枫。
杜枫对他这神情痛恨至极,立时就要拔出匕首来剜了他的眼睛,不料手指竟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接着是手臂、身体,乃至脖子……全身都像是麻痹了一般,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惊恐地瞪着陆修文,唯有嘴巴还能微微嚅动:“怎么会……”
陆修文终于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