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它的使命结束了。”
程子昊单膝跪地,右边的膝盖被湿软的泥地沾得整块都是黄泥巴,又被石阶上的砾石压出了痕印。
但他始终撑着女人无力的半身,不敢有任何挪动和离开,即使只有微弱的体温互贴,他也心满意足。
虽然,他更希望女人能抱着他痛哭一场。
“使命?”
何舒晴笑得苦涩。
果然。
明天哥哥生气了。
他收回了跛脚,也收回了池英杰身上曾经出现的那抹连结。
注定要她一个人孤单面对了。
为什么呢?
她想不透为什么明天要收回这些,她赖以支撑的生命力量。
程子昊沉默不语,垂眸深思,神色不舍。
环绕在女人身上的双手,像是在努力传导着什么力量一样,不断想向内缩去,将女人紧紧抱起。
“因为它知道,真正陪妳的人已经回来了。它卸下了使命,当然就回去自己的天堂了。”
程子昊将女人翻进自己的胸前,拇指抹过女人眼角的泪光,深情望着。
看着女人对跛脚如此执着,他总抱持着一丝希望。希望何舒晴对跛脚的忧伤,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他们共同的回忆,是来自于自
己。
他告诉自己。
吻吧!
吻了这个女人,然后告诉她,没有了跛脚,还有他程子昊,还有他明天哥哥。
他会永远守护着她。
即使她爱的人不是他……
但就在他双唇轻碰到女人的面颊时,女人别下了脸去,又是那副排斥的模样将他推开。
“对不起。我真的只能把你当朋友,我没有办法再爱任何人,程子昊,你放过我吧!”
面对女人的脆弱和哀求,他感觉心又被捏碎了一回。
一回又一回。
程子昊略带力道,激动地将女人的手抓起。
“再爱任何人?所以妳真的曾经有过深爱的人,是池英杰?那妳为什么一直躲着他,又想尽办法想接近他?”
程子昊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
被他最爱的女人,如此反覆折磨,他却始终放不了手。
何舒晴抽回自己的手后,惨澹的神色望着远方暗幽的树林。
她摸着跛脚冰冷的身躯,神情哀戚。
这世上,所有跟明天有关的回忆,随着跛脚的离世,真的彻底结束了。
妈妈、明天、跛脚……
都走了。
唯一记得那些回忆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恍然大悟了什么。那瞬间,她真的能完全说服自己,自己根本不曾爱过那个人。
就连跛脚有着她跟明天共同的回忆,是真实存在过的回忆,也敌不过生命的流逝。
那么,一个意外出现的男人,既没有明天的善良跟温柔,也没有明天守护她的那份用心。
又有什么资格可以代表她跟明天哥哥的回忆呢?
对。
那男人没有资格成为明天哥哥派来的天使。
“他不是,他不是我深爱的人,他怎么可能是我深爱的人。”
何舒晴终于理解了。
那曾经的愚昧,竟然让大家以为她何舒晴最爱的男人是池英杰,不是他。
真是可笑。
何舒晴苦笑了一声。
但不只是那声苦笑,连同那一句有别以往的答覆,都震颤了程子昊全身的细胞。
他终于等到,何舒晴亲口告诉他,她并不爱池英杰。
他想起了前一晚女人在他怀里的喃呢,那一声声游丝般的呻吟声里,忽高忽低叫着他的小名。
“那……”
程子昊捧起女人的脸,澎湃的情绪,即将涌出。
这时,身后一声哭得哽咽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追问。
“晴晴,那是妳的狗吗?妳不要这样抱它了,它全身都是血,好可怕啊!”
怀里的女人顺声转过头去,对着惊呼的人一脸尴尬抿笑。
“妮华,对不起,吓到妳了。”
说完,女人将他推开,从地上将跛脚的尸体抱了起来,却在一个转身后,双脚一软。
“晴!”
他赶忙将女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但何舒晴这一昏,竟然就睡上了两天两夜。
程子昊几乎没有离开半步,不断测量着女人的体温,灌喂了数次的药水,试图帮她把温度降下来。
女人似乎不愿意醒。
不断沉沉睡着。
他清楚,何舒晴这一睡,便是正式开启了与肿瘤漫长的搏斗。他当然有最保险能立即解决的方法,但是他不敢,也不希望这样
伤害女人。
一次次的迟疑,让他错过了许多机会。
如今,他发现自己终于不能再退缩了,不是因为何舒晴的肿瘤,而是因为那份已经被他捏在手里半个下午的血液化验单。
何舒晴醒来后,性格变得沉默许多,就连自己的好姊妹在一旁搞笑耍宝她都淡淡笑着回应,大多时候都无动于衷。
最后是程子昊带她到医院探望老爷爷,她才肯踏出房门。
但这一出门,却让程子昊更是郁卒了。
女人在他房里沉闷的数天,好死不死在医院的楼下看到“旧情人”,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跟着男人朝停车场走去。
连“探病”都忘了。
程子昊站在走廊底端的窗台上,看着下方的停车场。他听不见女人和男人的对话,但他看得出女人面有难色,时不时还偷偷收
回被男人牵起的手。
那句──他不是我深爱的人,又触动了程子昊的心思。
他看得出来。
何舒晴虽然跟池英杰一样互动,但举手投足间却充斥了些微的抗拒和排斥,看似不经意,却默默走出男人的视线范围。
他知道。
时机到了!
他要帮女人,彻底断了这段不该出现的“烂桃花”!
“亚伯,联络白家的周律师,明天下午三点我在会议室等他。”
亚伯恭敬曲腰听着,面对程子昊拒绝了数个月的合作案,却突然在白家即将放弃时重启合作。
他深感惊讶。
“少爷,您真的要跟白家合作?”
程子昊严肃点着头,随后又交代着。
“然后,告诉宋律师晚上七点,我在老地方等他。我有一张化验单要给他比对,请他务必带文件过来。”
说完,程子昊双手垂后,手里的化验单装在严密的牛皮纸袋里,轻轻晃着。
他忍着池英杰在他女人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再见的“吻”,随后将女人送回了天晴农庄里,交给那个尽力耍宝却没什么作用的
池名媛。
池名媛还多次跟他抱怨,说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现在唯一能让何舒晴情绪有所起伏的,竟然是那个提着行李箱,即将离开的白丽丽。
“程子昊!你什么意思啊?把我们晴晴弄晕,又让那白妖精接近晴晴!”
池名媛指着远方薰衣草田里,抓着自己好姊妹说要“单独谈判”的白丽丽,来回躲着不甘心的脚步,在程子昊的面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