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另一边的小丫头还在睡梦中。
他盯着微亮的天,心中苦涩。
进了这地方以后,他总是做梦,做少年时的梦。
梦见曾经的繁华,也梦见那些旧友。
梦的终点也只有一场空。
江汝成"二十馀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这诗他少年时学过,学的时候也并未有过什么真切的感觉。
而如今,大概是懂了其中的悲凉。
胃部传来轻微的疼痛感,他不大在意,只当是平常
江汝成…其实有时候觉得有点痛感也是好的,起码还证明我还活着。
实在是无聊,又怕惊动了听雨,他嘟囔着回忆了一会儿以前背过的书。
熟悉的文字掠过脑海的感觉,很美好。
江汝成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
他现在很怕遗忘。
倘若忘掉了,以后的日子得有多无聊啊。
也只有反复回忆前半生十几年的经历,才能让这段日子不至于太空虚。
他盯着窗外的天空。
灰蒙蒙的,似乎是要下一场雨。
听雨你醒的好早啊…
听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气息。
听雨好像每天我醒的时候你都醒着,你到底有没有睡啊?
江汝成…我自小睡的轻,风声雨声一响起来就容易惊醒。
他小时候心事重,常常睡不安稳。
现在身世飘零,睡个整觉就更难了。
他穿着粗布的衣裳,盯着窗外。
几个月过去,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想起以前,总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听雨…你心事太重了。
听雨听老人说,睡眠太轻,是因为不心安。
听雨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她不算很了解他的身世,却深知他骨血里的骄傲,身世零落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常年的勾心斗角也让他夜夜难眠。
江汝成…不心安吗。
他愣了一会,很自嘲的笑了。
他怎么能心安啊。
江汝成…我可没有东坡先生笔下宇文柔奴"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心情。
听雨…你有什么打算吗?
听雨就这么一直愁苦下去?
听雨最近外面皇子一直在斗,夺嫡风起,闹得很凶。
江汝成…我猜,不久以后,他会来见我的。
听雨…他见你有什么好处?
江汝成轻笑,眼神里闪过一点得意。
江汝成…他平不了党争和立储的乱子。
听雨…你有太子这块筹码?
他摇摇头。
江汝成那不是长久牢靠的筹码。
江汝成最大的筹码是我自己。
听雨愣着看着他。
那么清瘦的身子骨,却撑着心中那么多的算谋。
听雨你自己?
江汝成十六岁那年我只身入敌营,说的敌军退兵。
江汝成…皇上能坐稳这个位置,得有一半我的功劳。
听雨英才啊。
江汝成…如今不照样过着青菜豆腐的日子。
江汝成只要夺嫡风起,定然会有人来的。
他眉眼间久违的含笑,几分得意,几分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