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是热的,是那种湿润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燥热,外面应该车水马龙,而监狱周围的寂静却与旁边的喧闹形成对比。也许监狱造的不是地方,正常都是造在城外的郊区,而这监狱却是在一片新的开发区中。
井晨走在监狱冰冷的地面上,换上了四年前同他一起进来的这身衣服,黑色的帽子遮住了他那瘦削的脸颊。
一步.......两步.......离大门越来越近,天气有些闷热,他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
大门无声的开了,井晨深吸了一口气,监狱里外的空气都一样,只是外面的空气多了些人情味,监狱里同他一样杀过人的狱友关在一起,常常发生冲突,狱警管的不是很严,时常发生冲突。身上也有多处伤疤,虽说不是故意杀了人,但总归是加了无辜的血。
监狱外,有一个人站在车边,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井晨出来了,便走了过来。四年前,他也是这样,目送他走了进去,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等你.....”
咣........门关上了,井晨还逗留在远处,回头看了一眼关了自己四年的地方。
“走吧”。那个男人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拥有一个成熟男人具有的独特的魅力,长得也不丑,眉眼间十分温柔。
井晨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跟他上了车,坐在后座上。四年的牢狱让他曾经明亮的双眼失去了光,性格也变得沉默。他望着车窗外,不只是人变了,这街道也变得更加繁华。但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井晨默默地叹了口气。
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区,走进电梯,井晨默默地看着他按了12,电梯缓缓上升,走到房门前,他用指纹打开了锁,房内比四年前大了不少,灯亮了,井晨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明亮的光了。天快黑了,初秋的晚上总有些许的凉意,站在阳台上,俯瞰外面的风景。
“井晨......”,声音很沉,但是带有温柔,井晨回过头,与他对视了几秒。
“怎么了?”
“吃点东西吗?”他拿起手中的桃酥递给井晨。
“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井晨或许忘了,四年前的他喜欢吃甜的东西,特别喜欢吃的就是桃酥。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凉水淋了下来,从他的头顶一直往下流,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在有些凉意的秋天,冰冷的水让他一抖,但还是继续淋了下去。他闭上眼睛,让凉水一直哗哗的流。不知过了多久,井晨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头发没吹,只是随手甩了一把。他的头发不是很长,但还一直在滴水,卧室只有一间,井晨本想睡在客厅。
“你睡卧室吧,不用这样。”那人站在阳台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井晨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倚在床头发呆。
那人走了进来,说:“第二个柜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还是和以前一样。”说完便想走。
“顾征.....” 井晨说话的声音很低。顾征回过头看着他,井晨沉默了一小会儿,又说:“干嘛要把自己弄脏?我很....脏。”
顾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脏,也永远都不会这么想,好好休息。”说完便关上了门。
井晨走到衣柜前,把柜门打开,东西都在里面,包括衣物和书籍,四年前的衣服早已过时,里面有几件新的衣服,但他并没有多出什么情绪,靠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有月亮,窗户很大,没有拉实窗帘,月色照了进来。或许是在监狱住惯了,这里太安静了,让井晨不适应便走到窗边,看起了月亮。
门外,顾征也还没睡,站在阳台上,一根一根抽着烟,静静的看着外面。
井晨不知不觉地倚在床边睡着了,不久后被一阵雨声吵醒,刚才还有月亮,现在却下起了雨,这天真是奇怪。在监狱待了四年,让他对声音十分敏感。和他关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起了争执,白天可能没什么事,但是晚上就不一定了,什么时候动手都不知道。于是他本能性的从熟睡中惊醒并保持警惕。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晚上的雨早就停了,阳光透着窗子照进来。井晨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扶住自己的头,撑着床板站了起来。
来到浴室,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猛的洗了一把脸。他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这个人面色苍白,深邃的眉目失去了从前那种温柔的,带着的眉目。显得十分阴郁,本来场带着笑意的嘴角竟然也被时间磨得平静。
井晨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他并不觉得难过,却觉得面部表情变得僵硬,笑不出来。
他来到了那个柜子,打开柜门,里面有个成就的小木盒,木盒上并没有锁。打开后拿出一张照片。看着里面那个长相清秀,穿着校服的男孩子,手里拿着篮球,笑盈盈的看着镜头。井晨注视着照片中那个感到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脸,他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照片撕了,随着纸张被撕碎,他并没有多出太多情绪。木盒里还有很多井晨曾经十分宝贵的东西,他把撕碎的照片放入盒中,把盒子盖好,扔进了垃圾桶,木盒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并没有去注意,头也不回的走出卧室。
他走到客厅,看着那钟——已经10:30了。顾征不在,估计是去工作了,他并不想了解顾征是干什么的。井晨又回到卧室,他四年前的衣服并不是很合身,太短了。边上放着新的衣服,是顾征买的,还是那熟悉的黑衣黑裤,只是大了点。黑色卫衣的领子很大,几乎露出了他的锁骨。井晨的脖子很白,人也很瘦,锁骨十分明显,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晚下了雨,气温猛地下降,已经有些冷了,所以件卫衣穿着正好挡住了微寒,裤腿也有些大。还是有些短,露出了脚踝。
井晨随手撩了撩头发卫衣并不是连帽的,但还是戴上了黑色帽子,他出了门并没有要是靠指纹和密码的门锁,可能并不需要钥匙,他还是关上了门,走在了街上。
他看着四年里有巨大变化的街道,靠着四年前的记忆,他找到了那家网吧。
井晨看见那个他十分熟悉的面孔,坐在前台的一个青年,一脸的桀骜不驯。这一心一意的看着手机,井晨推门而入站在了他面前。
“沈劭。”井晨头也不抬,只是沉沉的说了一声。
沈劭抬起了头,看着眼前一身黑的男子,看了许久,井晨戴了帽子,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井晨?!”沈劭站了起来,控制不住表面的欣喜和激动。“提前回来了啊?真好,好久不见啊。”沈劭走过来,搂了搂他的肩。
井晨:“.................”
“不好意思哈,一时激动。”沈劭笑着松开了他。
井晨没有说话,拿起了前台上放着的一包烟,抽出一根,向沈劭伸手,沈劭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井晨接过打火机点燃了烟,猛吸一口,四年没碰香烟了,有点呛,但他忍住了,没有咳嗽,微微张开嘴,让烟从口中徐徐飘出。
沈劭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楼上传来的响声,他急忙跑上楼,有人在打架。井晨跟在他后面也上了楼,听旁边的人说那俩人是因为位置吵了起来,结果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沈劭熟了揉眉心说:“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啊,一天都不消停,一群傻X真是闲的蛋疼。”说着就去把人分开。
“别他妈多管闲事,滚开!”其中一个打架的身材高大,手上的纹身十分显眼,对着沈劭吼道。
沈劭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说:“老子的地方你说打就打?滚出去,别他妈在这里碍眼。”
另一个打架的显然是吃了亏干不过那人,就偷偷躲进了旁观的人群。
沈劭找不到另一个打架的人了,说:“人呢?躲........”他还没说完就被那手上纹身的打了一拳,那一拳很重,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桌子上擦了擦自己带血的嘴角。
井晨很平静的看着,这种小场面他完全hold住,既然那人已经打了一拳,沈劭再动手就是正当防卫。他看到一旁的人报警了,没有去了,而是径直走向了人群,一把抓住了另一个打下的人的衣袖。
沈劭没有多说话,反手一拳打在那人身上,又上去踢了一脚,那人往后倒,沈劭把他摁在墙上又打了几拳。
警察来了,拉开了他俩,还没说清原委,警察让他们去警局一趟,沈劭只好让那堆人先走,暂停了营业。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呀?”警局里的警察拿着笔对着四个人说。
“什么怎么回事?人在我店里闹事,我劝个架还动手,我就正当防卫。”沈劭嘴角已经凝固的伤口,满脸就像是写了两个字:不!爽!
一边那个一手纹身的已经鼻青脸肿,鼻血止不住,又拿一张纸捂着微微仰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个无辜的被打的人。
警察又问井晨,因为他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没动手也没被打的人。井晨没有说话,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时钟还在滴答滴答的响。
一分钟过去了,另外三个人:“...........”
警察:“................”
沈劭看着井晨,太安静的环境让他微微出汗。
“没必要我来说,有监控,自己去看。”井晨把帽子拉的更下面了,几乎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于是,沈劭带着警察去那网吧调监控了,井晨和那两个人就继续留在了警局。
井晨靠在椅子上,他有些晕,有点冷,或许是昨晚着凉了,有点发烧,他微闭眼睛,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知等了多久,他们回来了,警察就在那边一本正经的看,沈劭就坐回了井晨旁边,他们走回来的脚步声不算重,但是井晨还是听到了,睁开眼睛看着前面。
“你劝架劝的,真的可以自己还上去打。”警察一脸无语,把电脑上的画面停格在沈劭把人摁在墙上打的画面。
沈劭抹了抹头发说:“听我解释啊,警察同志。”他指着自己脸颊上的一片青紫,又指了指嘴角上的伤口,又说:“这可是他先动手的,还打脸我这真是正当防卫,不还手,难道还站着让他打?”
太阳快落山了,阳光照进警局的小窗子,微小的一束光照到了井晨的手边,有些温暖,他望着自己,被阳光照成了小麦色的手。并没有再去听沈劭的狡辩。
警察被他说的词穷了一把,拿起登记表和笔递给沈劭说:“得了,你俩写个资料就先走吧。”
“好嘞,谢谢警察同志。”沈劭笑着接过登记表,写完后又拿给井晨,井晨写了个名字就没有再动过了,沈劭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那警察同志,我店里的那堆电脑怎么办?打个架电脑摔坏了好几台。”
警察向外摆了摆手说:“我时候让这俩人赔你,赶紧走吧,别来了。”
沈劭又厚颜无耻的说了一句:“放心吧,警察同志,我们可是大大的良民。”
井晨:“..............”
警察:“..............”
另外两个人:“..............”
天快黑了,回到网吧时彻底黑了。沈劭拿了面镜子照了照,井晨听到他轻轻的骂了一声。
“对了,你这几天住哪儿?要不在我这儿?”沈劭放下镜子,对着井晨说。
“不用。”井晨回绝的声音很沙哑。
“怎么了?”沈劭吓了一跳,行走过去,把他帽子抬高。井晨脸颊微微发红,鼻尖也有些发红,沈劭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手。“发烧了啊,要不还是留我这吧。”
井晨拿开了沈劭的手,已经不想说啥了,就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之中。他穿的一身黑,很快就融入了夜色。路灯虽然很亮,但是还是还是不太明显。
沈劭知道他的性格,便没有去劝留。
就算是晚上马路上的车还是很多,路灯下面,井晨一个人慢慢的走,发烧了,微微的发抖,记住了路走回了那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