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CP】破局
————【上篇】兄弟往事————
且说斩荒万象令被白夭夭所夺,白夭夭又被许宣救走,心中愤恨难消,便起身追去。追至林间,却失了二人踪迹,但看向那立于树下的身影,便知是他所为,索性将那二人抛之脑后,落在对面与他相峙。
天帝玄灵转身与他相对,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清冷淡漠模样。即便是斩荒攻下昆仑山,闯下这弥天大祸,他的眼中仍旧无悲无喜,仿佛这三界之中没有任何事能动摇他的心神。
斩荒自玄灵当上天帝之后便不喜听他说教,更何况如今玄灵将万象令给了白夭夭,他心中怒意更甚,说不得两句话便动起手来。论修为,他们本在伯仲之间,往昔玄灵有天道加持,斩荒尚有所顾忌,如今玄灵连当年亲手传给他的万象令都给了别人,他心中不知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出手便是杀招。
两道灵力在空中相撞,天帝的凝晖之法与斩荒的勾陈之术相互克制,一时间互不相让。不料,仅仅过了一瞬,玄灵原本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一丝鲜红的血迹便从他苍白的唇角溢了出来,但他仍然不动如山,勉力与斩荒相抗。
斩荒心中惊疑不定,玄灵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三界之中能出其右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兼履天帝之尊,谁敢跟他动手?眼见玄灵面色愈加苍白,斩荒心中虽有怨怒,此时却疑虑更甚,知道自家这个便宜哥哥是个死心眼,干脆先撤了手,免得再无谓地消耗法力。
斩荒甫一撤力,天帝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还未开口,却一口血先吐了出来,似是支撑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斩荒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先前的恩怨,自己还未想清楚,倒先上前将人扶住,免得三界至尊一头栽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你何时变得如此不济了?是谁伤了你?”斩荒神色冰冷,恶声恶气,但这话里却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和焦急。
玄灵得了他的支撑,放松了些许,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眼下可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斩荒被他言语一激,恨不得立刻出手一掌拍死他,却又忍耐下来,转过头去,冷冷道:“虽然当年是你背信弃义,但我却不愿做这乘人之危的小人!”
玄灵似是对他的冷脸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又有斩荒在身旁,便放松了心神,直接晕了过去。
斩荒只觉得手上一重,转脸看去,只见往日高高在上的天帝此刻靠在他身上人事不省,他们已有数千年不曾靠的这样近了,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他们曾经是最亲近的孪生兄弟,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五色麒麟,望着眼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容,斩荒手中聚起的杀意最终还是缓缓散开,若他真的死了,那自己才真的是无亲无友,独存于世了……
罢了,待他恢复之后再与他当面对决,堂堂正正地打赢了他,让他心甘情愿地退位让贤,届时就连九重天上的那些神仙们也必定心悦诚服,天帝之位照样唾手可得。
斩荒想明白了利害关系,索性好人做到底,搂紧了人身形一闪,直往九重天而去。
天帝虽在九重天有自己的朝天殿,但斩荒知道玄灵向来是不住那里的,于是入了天界便带着人直往瑶池畔的蟠桃园里去。他们本为天地灵气所化,幼年时由西王母教养,一直住在瑶池,后来玄灵承天帝之位,斩荒被放逐北荒,王母移居昆仑上清境,玄灵便在蟠桃园里设下结界独居于此,避世不出。
入了天界,灵气鼎盛,玄灵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斩荒将人安置在园内的竹屋里,见他还未有醒来的迹象,心思转了转,起身欲走,却见百草仙君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也难为他一把老骨头了还能跑的那么快。
百草仙君司职人间医药,亦是天界医官,他上前先探了探玄灵的脉息,又摸出一粒仙丹送入他的体内,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见斩荒杵在门口,都是老熟人了也不跟他客气,拱了拱手道:“斩荒,你既然送了天帝回来,那便劳烦你再多留一会儿,照看他一时,待我去采几株仙草回来。”
说完竟也不等斩荒如何反应便又急匆匆地出去了,丝毫不怕这个刚刚祸乱三界的妖帝对他家天帝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斩荒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榻上的人,便认命地坐了下来,他原本在人间跟白夭夭许宣交手也受了些伤,天界灵气旺盛更有利于他恢复,便也闭目调息起来。
等他的妖力运行了几个周天,内伤已好了七七八八,百草仙君还未回来,玄灵仍然昏睡着,他耐心即将耗尽,在屋里待着气闷,干脆出去寻百草仙君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给那竹屋又加了一层结界,丝毫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毕竟他也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天界,除了他这个逆天而为的妖帝没人敢对天帝怎么样。
百草仙君莳弄仙草的百草园也在瑶池,离蟠桃园不远,年少时斩荒没少祸害他的仙草,故而前去寻他也是轻车熟路。百草仙君正忙着将一棵绿油油的仙草放入一锅看不出颜色但闻起来就很可怕的药液里,那药灵气逼人但味道也十分骇人。
斩荒皱了皱鼻子,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走上前去,挥手替底下的药炉加了一道莲火,用灵力所炼,药效更佳。百草见他过来,也不意外,笑呵呵地让出位置,让他能照看着火候,自去一旁整理剩下的药草。
斩荒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看着跳动的火苗,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俊美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妖冶至极,一袭玄黑色的妖族衣饰森然冷厉。明明是极为相似的容颜,天帝玄灵温和俊雅,妖帝斩荒乖张狂傲,但他们站在那里只留下背影时,却又是一样的孤高绝远,遗世独立。
百草仙君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飞升仙界司掌医药已有数万年,这兄弟俩也算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自从玄灵即位天帝之后,两人便闹得不可收拾,如今已经是千年过去了,是时候解开这其中的误会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再盯着它看,这锅都要烧穿了。”百草摇了摇头,把站在那里发呆的斩荒挤到一边去,拿了小勺在锅里搅动。
斩荒自从收服了北荒,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埋汰他,但对着白须白发的百草老头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又被那汤药的苦味熏得险些背过气去,他咳了两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去拨弄桌子上放着的一株万年雪灵芝,只觉得那一抹雪色像极了某人雪白的长发,“他的伤是怎么回事?这三界之中除我之外居然还有人能伤得了他?”
百草仙君叹了口气,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斩荒,你可知何为天道?”
“天道?”斩荒神色一凛,当年只因司命星君算出他身负贪狼命格,玄灵为天帝命格,故而让他被逐出天界,流放北荒,玄灵成为天帝之后又时时刻刻将天道挂在嘴边,丝毫不念昔年兄弟情谊,因此斩荒此生最恨旁人跟他提什么天道命格之说。此刻百草提出来的问题刚好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冷笑道:“我管他天道是什么?我这一生只求快意,只求公平,天道不公,我便要逆天而行,与这天道争上一争!”
炉中的莲火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煞气,汹涌地燃烧起来,那汤药便顷刻间沸腾了起来,“哎呀!你火气不要那么大嘛!小心把药给烧糊了!”百草仙君手忙脚乱地去搅动那汤药,斩荒敛了敛内心的怒意,挥手将火势压了下去,“天道跟他的伤有什么关系?”
百草仙君往那药里加了些仙露,不紧不慢地搅动着,“这天道便是法则;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的基础,是伏羲女娲创立三界孕育众生时定下的秩序,是如今三界众生都要遵循的法则,也是天地间不可改变的规律,就好比如金乌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你问卯日星君他为何要日复一日地从东边跑到西边,他也不知道,你若是强行让他西升东落,这便是逆天而行,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想必你也清楚;再比如,因缘果报,先因后果,有因必有果,强如上古众神,亦无法改变因果,更何况你我?而命格之说,是因亦是果;你身负贪狼格,它预示了你结局,但你却想要去改变它,这反而是将它视为开端,既定的结局又如何能改变呢?玄灵即位天帝,为求大道无情,减少因果缠身,故而饮下“了无草”,这便是“因”,他从此无心无情,以身正道,稳固三界,这便是“果”……”
“等一下,你说他当年饮下了“了无草”?”斩荒打断了百草仙君的长篇大论,他有些茫然又有些释然,“难怪……难怪他当初忽然一夕白头,又变得那样冰冷无情,我以为……”
“你以为他当了天帝就不要你这个弟弟了?”百草仙君戏谑地看了斩荒一眼,取笑道。斩荒脸色一红,恼羞成怒道:“难道不是吗?就算他喝了“了无草”,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把我赶出天界啊!更不能出尔反尔,许我上仙之位又让青白二帝出手毁我妖身伤我元神!”提及往事,斩荒心中的怨念依旧难平。
百草仙君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变化的莲火,知他心思已经有所松动,索性今天一口气把这千百年的恩怨都给了结了,否则以天帝如今淡漠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纠缠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