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告诉母亲,我似乎对医术也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因为我怕她一怒之下,撕破我擅自记录的抄写本。而那一年我年仅九岁而已。
茶的味道很涩,却苦尽甘来;鲜花甜蜜芬芳,然不出几日便枯萎凋落,留下腐烂的气息。趁着花还未败,整枝修叶,以完美的配比和角度让它们团聚,也算是有意思的事。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闲聊,我对东邻西舍的八卦毫无兴趣,母亲则对医术置若罔闻,我们之间似乎并无共同话题,除了关于父亲的一切。
起初,我问的是,父亲年轻时,是个怎样的人?
母亲便笑意盈盈,开了话匣子。她很乐意和我分享关于父亲的记忆。
每一日,我们都会在廊檐下,从前一日的话题处接下,开始闲谈。
她从父亲年轻时的相貌、装扮,再说到后来的相识,他将一盆艳丽的蔷薇当作母亲的生日礼物送给她……她虽不喜欢却默默收下。
她将那些蔷薇全部摧毁,殷红花瓣撒人热水中……然后逐渐消融。
婚后,父亲才知道母亲喜爱的植物是鹿葱。
那是种有毒的植物,古书上记载:鹿喜食之,故以命名为鹿葱母亲自幼生长在海边,从未见过鹿。她一直在宅前屋后种植鹿葱,希望有朝一日能引来迷路的鹿。
可惜,鹿一直没有出现。
也对啊,鹿都是生活在隐秘的山林中,怎会迷路来到海边的村庄呢?
那个久违的晴天,我准备出门去海边游荡。
和父母告别后,便穿上草鞋出门去。阳光下飞来蜻蜓的翅翼,投下模糊的影子。
我有些晕眩,是那种幸福的晕眩。
下了太久的雨,屋内潮湿闷热,屋外长出大片青苔,一不小心便会滑倒。阳光,是会让人心情美好起来的源头。
正一步步缓缓走远,却听闻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范母今日动手吧。
慕容博可今天......难得是个晴天。我带你出门去散散心。
范母我想在这样美好的天气里离开。
然后是叹息声。
母亲,似乎很向往死亡。那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昏睡已久的身躯,早已变得臃肿不堪,还得了褥疮。
手臂也失去了力气,甚至连端茶碗都不稳,更别说插花和梳妆打扮了。
所以,每一日清醒的短暂时刻内,她都会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才能离去呢。
我和父亲早已见惯不怪。因为我将新鲜的鹿葱花放在她床头,她便费力挤出笑容,轻嗅几下。
那一次,我以为和往常一样 ,父亲大概会悉心安慰,所以没什么大问题了。
思索良久后我便徒步去了海边,海滩依旧潮湿,螃蟹横行霸道,我捉了几只逗弄,又觉得无趣,所以又放其逃走。
这里依然没有旅人经过,我便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远方。
一直到正午,身后传来父亲温柔的呼唤。
慕容博阿烨,该回家吃饭了。
少年慕容烨知道了,父亲。
第一百一十九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