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人的声音改变,他全身的气势都乍然变了——如果说刚才他的一言一行让他像个被狠狠背叛、被恶意谋杀的无辜之人,在艰难破开不知多少年的囚禁后,肆无忌惮地释放怒火和恨意;此刻的他,却更像是一个从头到尾都睁着双眼,清清楚楚地目睹了一切的旁观者,那不知过去多少年的往事,囚禁了他无数日月的冰棺,都不曾改变他最初的想法。
他依旧高傲,依旧冷静,轻易就能伪装出一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模样,引诱目标靠近,然后一击必杀,重复着曾经做过的举动,试图获得那个未曾得到的答案——
“轰!”
冰棺无助地炸裂,看似广阔的山体内部迅速被烟尘塞满。芊眠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只竖着耳朵试图分辨那些藏在烟尘里的动静。
一声尖锐到无法入耳的嗡鸣过后,刺目的白光如徐徐绽放的花骨朵儿,一层一层优雅缓慢地垂落,像是长云堆放海上,又或是浓郁的山岚弥漫,彻底夺取了视角。
“呵……愚不可及。”
那个冰冷而剔透的声音在无尽的白光之中响起,宛如滚动在山泉里的冰珠,寒意砭骨。
芊眠听着这个声音,没忍住偷偷抬起头,只露出一条缝隙,眼睛就从那缝隙里望去。
朦胧翻涌的烟雾里,那人依旧站在冰棺里的位置,只是之前禁锢他的棺材已经彻底灰飞烟灭,凝固在他身上的时间也飞速反噬而来。他满身的鲜血一寸一寸地泛黑,再砰然化尘,露出的部分身体也遏制不住地出现褶皱,皮肉朽化,露出白骨——
那一刹那,他如同经历了万万年。
然而也只有那么一刹那,时间的力量能够在他身上大肆征伐。光阴令他衰老的同时,也反馈给他同等的力量,而他只用了短短一刹那的时间,就摸到了这股磅礴力量的边缘,轻易就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回了最好的时刻。
稳住自身的下一秒,他指尖一挥,仿佛永不会消散的烟尘霎时无影无踪,他伸手往虚空之中一掏,手臂肌肉微微用力,猛地往面前的地上一甩!
“啪!”
一大团蒸腾的雾气如同活物般被摊平在地面上,晕头转向了一秒,立刻不认输地试图钻回地底下。然而那个男人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他左手凭空画了几道看不明白的线,那雾气就仿佛一头撞在了硬邦邦的石头上,看着就疼。
还没等它反击,男人一脚踩在它正中,将它彻底镇压。芊眠看着那团雾气,不知为何总觉得那被踩的地方应该是那东西的脸……
“幽篁。”他神情冷漠,并不因破除禁锢而欢悦,也不为引诱成功而欣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面无表情道,“还要打吗?”
无人回他。
他也不在意,淡淡道:“想必是不敢了吧。”他却并不显得高兴,反而神情更冷,一字一句道,“毕竟你应该也知道,她留这具棺材给我,不是盼我死在里头,就是盼我同她一样高高在上地活着。”
“我该叩谢神君,谢她赠我这一身磊落光阴,替我铺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