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歌舞再起,众人按下各异的心思不提。
各家自有助兴表演,意在夺得簪花名号。
“哎,殿下怎么...怎么走了?”礼亲王爷鹤发虬髯喝得醉醺醺地还颠倒着要去挽留别人。
阿翁乐呵呵上前拉住人,“老王爷,陛下不胜酒力,先去后殿换了常服、抿了醒酒汤就来,您老便坐着看表演吧!”
......
这边钟离恕才推却了众人的劝酒得了片刻歇息。
毫不畏惧地迎上对面冷冽的目光,抬手遥祝一杯,回以一笑。
司玄(定定瞧了片刻却并未回应,目光落在上首空空如也的位置上)
片刻前那抹红衣凤袍犹在,她不擅饮酒,席间确实被劝了不少,他也瞧得分明,方才换酒的小侍从挡着她的身影,而人便在他不经意间离开了,一定说了什么!
钟离恕(不以为然,目光落在身侧空无一人的桌案上,甘醇的酒水轻轻晃动凝成漩涡,思索间眸色便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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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殿,后山听风亭。
秋风已起,亭中煨着小火炉,热茶烹煮得香气四溢,对立的杯中,茶水氤氲着热气。
树荫遮蔽下,对坐品茗的男子瞧不真容貌,只枝叶的缝隙中可窥其衣袍一角,恣意风流旖旎一地。
一杯茶罢,有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莲步轻移踩踏在山石岩片上,修长身子明明灭灭穿梭在石林密树之间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宛若神仙妃子、林中精灵。
对坐男子起身,躬身行礼,郑重其事地要尊呼来人,却被一对玉柄阻挡了动作。
“不必了”
那人本就是不拘世俗的本性,自然乐见其成。
抬眸间,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头罩的是黑色缎面白狐狸里的、领口绣紫龙卧雪的大氅,旁人便是窥见颜色,也难以把素日威严端庄帝王,和此刻柔婉清灵的名门闺秀联系在一处。
来人正是孟青阳。
沈危(惊愕一瞬,转头明白过来,眸中惊艳丝毫不加掩饰)
孟青阳沈— —危。
沈危(笑得肆意)是。
孟青阳你好大的胆子。凭借一张字条三言两语便能请动当今陛下亲见,可想好了?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定罚不饶。
沈危臣自然知道,特邀陛下于此自然有充分准备。陛下放心,此处本就僻静,这暗处大约也都是陛下的人,一丝风吹草动也瞒不过,臣可做不了弑君的大罪。
沈危臣想,陛下也不愿多待在席上,臣这是帮陛下找个理由脱身呢,不是吗?
孟青阳孤竟然不知堂堂探花郎、自有“青云志”的沈大人还是个不着四六的。
沈危陛下明鉴。
孟青阳你想见孤?
沈危沈某私以为,陛下应当更想见臣才是。
孟青阳(轻笑一声,毫不留情拆穿他的把戏)集贤园中是你演给孤瞧的一出好戏,故意引孤入园...不如再往前捋捋....醉酒当歌那些出现的及时迅速的“流民”是你安排的,提醒孤留意的信也是你写的?还有什么呢...
孟青阳集贤园...幕后老板,也是你吧。
沈危(一笑)陛下说是,便是吧
沈危(瞧着方才触手的玉柄,状似思索道)不如臣也猜猜,陛下手中玉旨,不会只是拿来把玩的吧?我猜...上头大概~也许~可能~是臣的名字。
他才故作玄虚地说完,那沉沉玉柄拟定的圣旨便猝不及防朝他砸了过来。
沈危(稳稳当当接住,收起方才玩世不恭的样子)臣谢过陛下。
孟青阳谢?大约为时尚早。
孟青阳不看看?
沈危科举名分拟定,钟离兄入驻翰林,任玉台校书郎,掌国史典籍,旁人看未免屈才,想必陛下自有深意,独独臣下还是一介草民,联下日前丰城和汾阳王的勾当,看来这个倒霉的巡察使是要落在臣的头上了。
孟青阳(点点头)嗯,是个不要命的任务。
沈危臣有理由拒绝?
孟青阳(莞尔一笑)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沈危陛下是叫臣为难啊,这诏书已下,还能收回?
沈危看来臣就是块砖石,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还是块磨刀石,丰城一行九死一生,陛下是要拿臣去试试水深啊。
孟青阳孤说过你可以拒绝,此言非虚,不过,你应该不会拒绝。
孟青阳孤算是看出来了了,你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疯子。
沈危哈哈哈哈哈
那妖冶玉色的人初初压抑着笑,连带着眉眼下的一颗美人泪痣也煜煜生辉,倏而朗声笑得狂狷恣意。
沈危(肃目凝视)知我者,陛下也。
沈危臣愿往丰城一行。
孟青阳控鹤司和鸣鹤山的人会暗中跟着,你这条命,死不了。
沈危那就,多谢陛下了。
孟青阳说说你的条件,想换取什么?
沈危一条命
沈危(眸中深藏风雨)沈危,为杀人而来。
孟青阳何人?
沈危宗— —佾
孟青阳什么仇什么怨?
沈危(他目光有些呆滞,冷然一笑)人命。
孟青阳(默然片刻)明白了
孟青阳你助我平定丰城一事,来日我必定奉上他的头颅。
孟青阳切不可操之过急,你,我,乃至如今任何一个人都动不了他,从长计议你可明白?
她不再用“孤”自称,而是平等的视对方为友,至少此时此刻,他们选择站在了同一阵营。
沈危多谢陛下如此坦诚。
沈危他的命,我要亲自取。
.......
沈危为了表示臣的诚意,这有一份关于上京的一些...情报,其中涉及官员往来、私下交易等等,想来对陛下很有帮助。
沈危陛下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也有。
孟青阳(打开折子)隐卫尚且不能详查之事,你倒是好大的本事。
沈危(...)说出来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孟青阳侧目过去。
沈危(略微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人嘴硬撬不开,但若是几碗黄汤下去,那温柔乡里一躺......便是到了塌上...就都...
沈危身子一颤,似寒风刺骨,冷水一激般,打了个颤。
沈危(清了清嗓子)陛下别这么瞧着臣,怪瘆得慌。
孟青阳走了。
沈危哦,臣才想起还有一事。长公主那杯茶中确实无毒,她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给自己惹脏水,不过...那位“心高气傲”的县主就难说了。
孟青阳(那茶...)
孟青阳(瞳孔一震,生生止住了脚步)来人!
看着眼前人一副欠揍的表情,孟青阳忍了又忍才放下紧握的拳头。
沈危陛下稍安勿躁,“陆”姑娘好着呢。小姑娘的心思再毒辣也不过是个闺秀里的软枕头。
孟青阳(心下一松,又提了起来)...那你又做了什么?
沈危(狐狸眼眸一转)自然是对陛下百利而无一害,也是我献给陛下的第二份礼,那些人不是要算计着陛下纳自己人么,不如...先叫他们忙些别的。
沈危这出戏啊,叫: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