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榆林坊。
一身秋波蓝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的惨绿少年展扇遮面,颇为尴尬地咳嗽几声,僵硬地扫了眼四下瞧着她“不怀好意”的路人,于是拉着几步外问询的人走到无人巷中。
孟青阳方才如何?
陆灼华摸了摸假胡子,想起方才的场景了然地笑了笑。
陆灼华(不无戏谑道)哦~我家青阳模样出挑、眉目如画,这一出来便俘获了上京城满街女子的芳心,好厉害啊~
陆灼华听说帝王三宫六院,不如都收了吧,我看方才你一走那美人心都碎一地了...
孟青阳啊~姐!
青阳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伸手执扇瞧了瞧她脑袋。
陆灼华咳咳...开玩笑...开玩笑
陆灼华不过说正经的,你也十七了,我看这一两年帝王的婚事便会被摆到明面上,届时各方怕是会蠢蠢欲动,与其由得他们算计,不过自己拿捏。
孟青阳....
孟青阳阿姐尚比我大两岁,你且操心自己的事吧。
这话说罢,她便有些后悔,如今陆灼华以旁的身份入主信王府,要想解决...怕不是一时半刻,若是白白耽误了她...
孟青阳(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阿姐...若是你什么时候想抽身离开我也是有办法...
陆灼华你说什么呢?既然走上这条路,我便是一条道黑也要走下去的,更何况,难道女子...女子便只有嫁人生子一条路嘛,白说那些!
陆灼华(似想到什么)就是不知道...他是否介怀...
孟青阳什么?
陆灼华说的小声,更似自言自语,又见她又是皱眉又是舒眉浅笑。
陆灼华哎呀,没什么的。(自我调侃道)不说我是以假身份假模样入住信王府。更何况,信王殿下模样在京中数一数二,又有钱又有权...啧啧,虽然脾气不太好吧...这样一想,我也不吃亏哈哈哈
陆灼华(说完又想起什么,目光移到孟青阳身上)...你..觉得...信王此人如何?
孟青阳(不假思索)城府极深
陆灼华(讷讷道)...这样啊...
陆灼华不知怎的,就想到很久之前初到信王府的那夜,司玄私府布景却与宫中一般无二,异姓王居所如帝王之家...祸心如斯,难道连藏都不藏?看来这些人已有很大把握。
心中暗想:孟青阳心细如发,朝中如何怕已是了然于胸,也便不与她多添烦恼了。
不提也罢。
陆灼华算了,别恼那些了,我们从这过两条街,墙外栽有木兰巨树的便是“集贤园”
陆灼华园主是外来的生意人,有些家底,几个月前买下了榆林坊最大的宅地,造了这园子,意在尽访天下才子。
陆灼华求功名的、有才学的都去了,便是朝中官员也多有偷偷去的,要得了某位青眼,即便未曾榜上有名,这前途也算有了着落。
陆灼华其实...也是看未来女婿呢。
孟青阳(略微有些尴尬,想起今早阿翁的一些话,喏喏道)...还有这一出。
陆灼华(笑意盈盈地瞧了眼身旁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喏,这帖子是阿爹的旧友那儿得的,他为着这事还是第一回拜托人,托了你的福,我也能去见见世面。
....
想来有了拜帖一项限制,除开特别请的,这园子里瞧着也有五六十人。
主人家别致的摆放了时下秋菊赏玩...临帖写诗作画倒是雅兴。
瞧了眼身旁心不在焉的“男子”。
孟青阳兄长,你在寻什么人嘛?
陆灼华啊?没..没有啊,怎么会,我看风景呢...
陆灼华讪笑一声,又四下瞧了瞧。
陆灼华对了,你不是说今日来是想提前一览学子风姿吗?上回阿爹说的师兄你可有印象?
孟青阳(眉心一挑)哦~原来你等他啊
陆灼华胡说什么!
孟青阳兄长,我发现你现在有些恼羞成怒了...
陆灼华磕磕巴巴糊弄几句,倒真是有些羞恼。
陆灼华我...
孟青阳嘘!有人!
孟青阳神色一凛,将人拉到山石后头,抬了下巴示意身侧人。
不远处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似乎争执着什么。
孟青阳没有观人隐私的癖好,正要拉着陆灼华离开,“官场”“卷子”几个字却钻入了她耳中。
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收回脚步。
粗壮高大的新菊盆栽后隐着两人的身影,隐约见两道白色澜衫,应当是今科的学子。
高一些的男子低语间也压不住的怒意。
“沈兄难道非要和周府的人过不去?你不是不知道他靠着什么人吧?科举是大事,你不愿去设卷行卷,纵有千般才能,性子也太烈了些...你..”
“自山!”那背对着他的人声音冷清几分,呵斥了对方一声,“科举是大事,圣上登基不过两年,如今朝中也没有一人独大,正是用人之际,我凭真才实学有何不可?叫我去与他人蝇营狗苟马首是瞻,我沈危办不到!”
说完那人夺过对方手中的纸卷囫囵撕了个干净,扬手撒向水中,转头一走了之。
“好,你撕吧,撕吧,你撕了这些不要紧,你拿我这些,拿着,去投一个,你没有这些敲门砖,你就是有天大的才华你也无处施展!难道要为了一时意气将二十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嘛?”
“....”
陆灼华(等了片刻)人走了。
孟青阳(目光触及地上的零碎,走了过去)
孟青阳遐国华之容卫,谅兹旗之多......乍逶迤而挂雾,忽摇曳以张....
孟青阳.....至若混羽旗以横野,则睹之者目骇;杂金鼓而特设,则见之者气
陆灼华“风日云野,军国清肃”为韵,此人才华不浅啊。
陆灼华怎么了?
陆灼华瞧青阳低沉不语的模样。
孟青阳方才...那个被换沈危的人看见我了。
陆灼华什么!
孟青阳不,或许应该说,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们在此处。
陆灼华看来他是故意要我们听见那番话,为的...(陆灼华目光落在手中的残卷上),不知是明是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先离开此地!
孟青阳嗯
陆灼华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跟着孟青阳到了人多些的地方,料想那些人要真有什么也不会明目张胆找死。
才跟到湖边小廊,便瞥见湖边对岸一抹浅紫衣袍。
她心下雀跃点了点身旁的人。
陆灼华我瞧见一位故人,也是阿爹力荐的那位,可要见上一见?
孟青阳(点点头)这里谈话也不方便,你去领了他来,往方才路过的茶楼一叙,错开些,免得引人注意。
直到陆灼华想说什么便又自补充了一句。
孟青阳放心吧,他们在暗处悄悄跟着的,不会出岔子。
陆灼华好。
.......
说完各自分开。
......
园子不大却精巧,一分一寸都做到了极致,才穿过山石林的小道。
那高大的芭蕉竹子遮蔽洞口,光影错落,正出了洞口,一双手和掩饰不住的欣喜声音便落在了肩头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