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王府。
长公主端坐一旁,静静听着底下人的回话。
汾阳王侧立书桌旁,执盏撇去茶沫,状似无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长公主殿下...王爷...”那回话的人朝孟仪嘉一拜,才转向宗佾,惴惴不安说道,“我们的人是眼见着世子殿下进城的,之后...之后世子爷甩开了我们的人,现下还..还未曾找到人...”
“但奴才可用项上人头担保!世子爷一定平平安安...”
孟仪嘉威仪尽显,重重搁下茶盏,斥责道:
长公主孟仪嘉无能!
汾阳王宗佾好了
汾阳王宗佾人难得回来总是要在外野上几天。
汾阳王宗佾公主也不用太过担心。
长公主孟仪嘉(呵)本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不多关怀几句,王爷又何曾问过?
长公主孟仪嘉若是换了旁人...王爷怕是急心火燎地...
汾阳王宗佾够了!
宗佾脸色陡然阴沉的可怕,奴才们识相地躬身退了出去。
这样的场景底下人仿佛见得多了,两下里汾阳王倒还按捺得住。
只长公主言语间有些讽刺他。
长公主孟仪嘉宗佾,你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今日的地位,别忘了是谁提拔的你,才能有今天!
长公主孟仪嘉你要记得!在那件事上,你永远都对不起我!
汾阳王宗佾够了!人都死了多年了!还说不够嘛!
长公主孟仪嘉那是她该死!如此那般也算便宜她了!我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连同那小贱人一起...
汾阳王宗佾你!
...
咚咚!
门外压抑着通禀的声音传来!
汾阳王宗佾说!
外间的人是知道长公主在的,遂犹豫了几下,见汾阳王并无特意嘱咐,才道,“...王爷,是...宫里有消息传来”
果然,孟仪嘉听罢冷嗤一声,却转身自侧殿出去。
汾阳王宗佾(...见她走远才高声道)进来。
...
“是”
“消息是刚才传出来的,说是早朝后陛下为着京中流民的事彻底病倒了”
“奴才的人眼见着太医进进出出的,暂时还没个准信,那边盯紧了,一会儿就能知道个结果,这边遣奴才先来回话,好叫王爷知道个信儿”
“宫里的口风严了些,听说是夜里受了风,又急火攻心,估摸着也得躺上几日,科考的事或其他是顾不上了”
“不过...”
汾阳王宗佾别吞吞吐吐的!
“是!陛下那儿出事的时候,信王殿下正巧在,似乎也是为了流民的事”
“接下来,您看这...”
汾阳王宗佾“一切如常,吩咐底下那些人,做事仔细着点”
“王爷吩咐不敢怠慢,找的人都是些外地的生脸蛋子,加上故意撺掇的信儿,流民和我们的人掺和一块,料官府的人也抓不着,就是抓着了,不过是关上几日,谁也不会...”
汾阳王宗佾(抬手打断他的话,压低了声儿)把嘴闭严实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
侧殿后一双眸低垂敛色,静悄悄退了出去。
......
重华殿。
宫人端了几茬的热汤进进出出,太医院判携数名太医都查验过当今陛下的病情。
碧色丝帐中,影影绰绰的人影井井有条地伺候着,见他们迟迟没有个准信,司玄脸色阴沉的可怕。
司玄告诉本王!陛下到底如何!
“殿下...殿下...别急...别急”卓尔脑门上热汗直冒,眼眶热气涌上来,一边眼睛不离孟青阳,一边又生怕信王闯入殿内。
司玄好,好好,本王不进,本王等着!
细细查看后,太医院判赵京眉心一皱,叫上身侧的医者,“拿细针来”
“什么?好好的怎么要施针?陛下到底怎么了,你倒是给个准信啊!”卓尔话里带着哭腔,声音也拔高了些。
“卓尔别胡闹,赵大人是太医院院判,自有主张!”阿翁呵斥一声,拦下卓尔。
...
“信王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
拦着的内监哪里能比得上他的身手,不过一晃神,那橙红的身影便霍然掀开了锦帐,暖黄的灯光一下子招进来,卓尔遮蔽不及,立在床前,企图遮住一室春光,“殿下!别!”
她两颊染了灼红,也烧红了紧闭的眼角眉梢,泪痕、汗渍晕染了发梢鬓角。再往下看,唇色干涸发白,许是呼吸困难,亵衣的领口被松散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连带着浑身肌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鬓发蓬乱如云,贝齿不自觉微张,胸脯上下起伏,粗喘着气。
一切情状尽收眼底,面上阴沉,眸若寒潭,沉声问:
司玄回答本王!陛下到底怎么了!
赵京身为太医院判自是以身作则照看天子,何况君臣男女有别,话中也带了怒气,但还是先回道,“殿下,陛下是受了风,若是想陛下早些舒缓,烦请无关人等都先出去,容老臣先施针”
司玄(看了眼床上的人,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好,本王信你。
阿翁打帘送他出去,又驱散了几个奴仆,留了三五个近身伺候。
一盏茶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仿佛耗尽了司玄半辈子。耗得他坐立不安,挝耳揉腮。
终于见赵京出来,听他细细叮嘱阿翁,“莫慌,陛下是风邪入体,又兼怒气攻心才如此,微臣写下药房,抓了药吃下就好了”
司玄只是风寒?那又怎会那般?你可知欺瞒的下场!
“回殿下,微臣不敢欺瞒。”
“普通人得了风寒不过几副药散散寒,出了汗便好了,原也不打紧”
“但陛下是胎里带的弱症,风寒引了气喘和炎症发作,老臣查看应当是幼时医药不治落下了祸患,却难根除。日后逢节气变幻,朝寒暮凉时一定要仔细呵护,否则怕还是要受苦一番。”
司玄......
“有劳赵大人,一会儿咱家叫几个人帮着您熬药”
“是。殿下,微臣告退”
司玄烦请太医仔细照料。
赵京愕于他的恭谨,慌乱摆手道,“不敢,微臣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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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太医院的人出去,阿翁回身见司玄仍傻傻立在殿中,定定地瞧着塌上安稳沉睡的人。
挥了挥手示意殿中伺候的人,“你们先下去吧”
“诺”
...
阿翁没有瞧司玄一眼,而是自顾轻步走到床边,替换了青阳额上的热巾,叹息一声,似自言自语道:
“十七年前,先皇后尚怀着陛下的时候就被先皇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了冷宫”
“咱家是十五岁就被赐予先皇后,伺候了她近十年,先后仁德,对奴才有知遇之恩,后来我也自愿跟着去了冷宫伺候”
周畅话中酸涩,缓了一下,才提起话头,“陛下出生的时候猫崽一般,呜呜的哭,老奴生怕她活不下来,冷宫里什么都没有,就靠着膳房的偷来的剩菜剩饭甚至是潲水馊食才苟活于世。”
“...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岁,那日...”
说到此处,周畅额上青筋暴起,粗喘了几口才按耐下,又陡然转了话,喏喏道,“...三岁...三岁冬日着了风寒...着了风寒病了...才...才落下病根”
周畅霍然转头看向司玄,眼中红丝泪痕盈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问道,“那日!殿下带兵接陛下出冷宫的那日,皇长孙尚存,殿下...为何闯宫?”
“...周畅该死,敢问信王殿下,陛下于您,作何筹码?”
司玄周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