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青阳半侧脸庞揉在隐隐绰绰的烛光中,灌入的夜风连带着烛火摇曳不止。
这样一来,她索性不去剪烛芯了,手中的剪子利索着摁灭了那丝忽明忽灭。
阶下内监识趣儿地提了莲花灯笼上去,恭敬地侧目看着她。
柔和道,“陛下若觉着长明灯盏脆弱不禁风,不如换了琉璃盏的,有外头一层护着,既明亮又不晃眼,模样还是旧日里陛下素爱的莲花样式”
立政殿是帝王批阅奏章的内殿,因而除了白日里的轻快柔婉,朱红的绣金鸾凤朝服给她尤显稚嫩的模样衬得几分威仪。内监周敞是跟了先废后几十年的老仆,又一直伺候青阳多年,忠心耿耿。
说句逾矩的话,那是把这位女帝当女儿看待的人,因而事无巨细。
这话才落,卓尔这小妮子就捧着红枣银耳汤进了来。
“陛下今儿已然得了莲花,阿翁不知道?”
那话里带着几分讥笑和怒气。
周敞是什么人,况且今日金鳞池的事儿闹得不小,他自然留心了。
故而有些担忧,直言不讳道,“陛下今日所为,鲁莽了一些,到底是信王的人,怕是...”
卓尔上前一步,有些不忿,“阿翁说的不错,但信王此举也是太侮辱陛下了,自来帝王选秀不说出身名门,倒也要是个清白的,那什么玉奴...他...哼”
“你这小妮子看来是陛下素日太宠着你了,竟敢妄议陛下的事”
“阿翁,我——”
孟青阳阿翁
孟青阳卓尔十二岁便跟着我了,是我太由着她,您说的是,宫里耳目众多,自当三缄其口
卓尔自知失言,行了一礼恭敬道,“陛下阿翁教训的是”
“陛下,那信王那边...”
孟青阳信王好意,孤又怎能拒绝
孟青阳阿翁的意思我明白。这宫里他们明里暗里安插了多少人?与其防不胜防。不如摆在明面上。金簪子掉井里,自有人上赶着去捞。孤那位好姑母怕是更坐不住。
上首的女子顿了顿,神色有些暗沉。
孟青阳青阳到底是女儿身,虽登基二载,到底还不能亲政,许多事还是得靠着信王不是?
孟青阳权贵老臣又多依附汾阳王和长公主!比起孤,我那位好表兄怕是更合他们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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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蹁跹,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她本是先皇后之女,母亲被废,尚在肚腹之中的她便连着母后一起被扔在了冷宫之中。
那是个偏远废弃多年的宫殿,跟着的便是周敞和母亲的陪嫁丫头,画地为牢,一待便是十五年。
而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的那年冬天终究是没熬下去。
缺衣少食的她,生下来瘦弱不堪,本以为也是命不久矣,却靠着仅有的粥米活了下来。
渐晓人事后,便知道了宫里的流言,人人都说她是她母亲与侍卫私通诞下的孽种。
这期间又不知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
火灾,毒药...人祸...她在周伯的掩护下喘息苟活,装着离死亡只差一步。
元狩十五年,帝王缠绵病榻之际,诸王叛乱,西南节度使以清君侧为由造反诛杀了一众亲王大臣。
至此危急存亡之际,彼时还是边军大将的司玄回京勤王,不过一月,诛杀首患,连同其亲卫近臣一党近百人全部枭首示众。
一跃成为与汾阳王势力并肩之人。
这一场叛乱死伤惨重,王室宗亲被诛杀殆尽。
仅余昭慧贵妃三子齐王嗣下一三岁小儿可继。
然而,就在继位当日,被叛军余孽伺机鸩杀。
先王彼时尚余一口气,本欲能亲传大统,却见亲孙暴毙,急怒攻心也驾崩于承露殿。
而她,在冷宫中苟活一十五载,凭借着司玄走上了如今的地位。
她和他的故事,便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