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端王朝,内宫,金鳞台。
宫殿外新叶染了浓翠,细雨微润而过。曲台里碧水瑱瑱,清溪上落花微漾,王朝的女帝赤足轻衣倚在凭栏上,接过身旁婢子呈上的圆润透亮的莲子,细细品尝,鹿儿般的眸子放远了瞧着潺潺流水中的袅袅倒影,若有所思。
周身嬉笑声欢愉,这个时节金鳞台夏荷正盛,得了帝王的特许,便有人撑船入了花湖中,采了莲蓬和甜藕分食众人。
“陛下,您瞧。”
卓尔捧着琉璃盘小跑而来,纤手一指,话中透着新奇愉悦。
青阳将将放下银箸,顺着婢子指的方向抬眸瞧去……只见绿衣红绸的胭脂色中,一架蓬船拨开碧波新绿缓缓而来.......伴着醉人的筝曲......
“春风湖外。红杏花初退。孤馆静,愁肠碎。泪馀痕在枕,别久香销带。新睡起。小园戏蝶飞成对。
那声音柔婉至极,歌喉更是清脆不已,唇齿间尽是情意纷纷。青阳莞尔放下筷箸,撩拨着腰间玉组琮琮,那船越是靠近了,歌声便越是清晰了起来。
虽是古词曲儿,然宫闱之中如斯大胆,青天白日吟此靡靡之音......
明知故犯呢。
卓尔粉腮微涨,带了几分怒斥,“大胆,皇宫内院怎敢唱这等...这等曲子!”
“陛下在此,还不速速下船来见驾!”
蓬船靠岸,二三奴仆鱼贯而出,跪在一侧。
雨帘轻掀,打头的便是方才唱歌弹曲儿的人。
一色天青碧衣袍,怀抱着几株粉荷,却是个瑟僩赫咺的美男子。
薄唇轻启,却不似唱歌时的柔婉甜腻,自有一股书卷薄敛之气,整衣竖冠,沉沉拜下,“玉奴拜谒陛下”
青阳未曾梳拢成髻的黑亮乌发散落在席间,说不出的丰神冶丽,万千娇媚。柔夷逗弄着手中的莲子,却是不语。
仆从自青阳坐下始便乖觉地簇立两侧,静待吩咐。
似瞧不见跪拜的人儿一般,只一心为她递食纳凉。
“陛下”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卓尔才轻唤了声,抬了下巴指了指跪着的那人。
青阳点了点头,男子的容貌生的极为清秀,玉色的面容薄汗透肌,倒有几分可怜,明亮的眸子不惧地打量着她,旁侧的仆从冷不丁的训了一声。
“不可直视陛下。”
“陛下恕罪,...”那唤玉奴的男子依礼低下头去。
青阳巧然一笑。
孟青阳无妨
卓尔牵引着女帝走到那人身前,莲步轻移,玉足莹白。
“新采的粉荷献与陛下,菡萏不染尘色,独具一格,恰如陛下...”
“你可知这金鳞台一草一木皆为陛下所有,欺君之罪可不小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玉奴死罪,但见新荷艳丽不及陛下万分,一时心切想着借花献佛...
青阳拦下卓尔,玉足轻抬,恣意走到他面前,俯瞰着他。
手中竹扇勾着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端王朝唯一的女帝。
潋滟眸波微动,俏丽的眉梢间艳逸横生,叫他脸上一片热辣。
孟青阳撤了桎梏,赞许的同时,单刀直入问他:
孟青阳方才弹的不错,谁叫你来的?
三五朵半开的夏荷娇粉,青阳摘了一片花瓣玩在指尖,潋滟眸波微动,俏丽的眉梢间,已是艳逸横生。
“回陛下...是...信王..”
青阳婉转的“哦”一声,瞧不出喜怒,半晌才道。
孟青阳他府里人一向不错。
跪着的人脸色微白,喏喏出声,“奴...奴是...是清倌人..并非信王府的人...”
“大胆!”
他确实大胆。
纵然是清白之身,但身处风尘到底是玷污了陛下清誉,为奴尚且不堪,如何能侍奉圣上。
可他必须留下。
听了那句,青阳这才略略瞧了他一眼。
那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完整的话。
孟青阳若留在你在孤身边,不过是平添朝臣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若仅以信王府推荐的人为由,这...岂不是打信王的脸?打孤的脸?
孟青阳孤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有理由留下你。且你红口白牙,怎堪为信王府的人。
“陛下,小人自知身份卑贱,但却是信王府所荐,陛下自可派人查证”
“至于朝臣百姓一说,也属无稽之谈,玉奴不过是供人取乐的伶人,博陛下一笑,难登大雅之堂之人,自然...便上不得台面”
“况且小人当不得景进,陛下也断不会成就李天下”
孟青阳伶牙俐齿。
孟青阳会弹琴,谈吐也不俗,倒不像是胭脂堆浸染的。读过书?
玉奴脸上一白,略僵直了身子,回过神涩涩道,“不曾...只略懂些词曲”
孟青阳低笑一声,不再纠结这些。
孟青阳既如此,便留下做个赏玩。
“谢陛下”
青阳眸光一扫那人沉静中一闪而过的雀跃神色,心下了然,眼中却不带一丝感情。
湖面风过,泛起一片涟漪,女帝定定地瞧着。
孟青阳信王远在滨州治水尚惦记朕枕边之事,不知那一方水又搅弄得如何?
底下人是惯看颜色的,上前回话,道,“陛下,信王日前递了折子,言说不日还朝...”
青阳若有似无地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露水,侧耳道。
孟青阳既如此,还不好好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