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嫣抱膝蜷坐在床榻靠墙的角落,莹澈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光芒,却是空洞一片。喜烛燃尽后,房间被夜色整个笼罩,她就维持这样的姿势没有动过。
她想起小时候,阿母离开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么黑。
“阿母……”年幼的她缩在墙边呜咽哭泣。
一直被捧在掌心的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没有阿母陪在身边的孤寂。
“您这是在丢王妃的脸。”秦媪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映在门上的身影却不愿跨进房间一步,“您是公主,怎么能哭?别让别人笑话您!”
乐嫣忘记自己经历了几晚才学会不哭泣,只知道等她察觉到时,她已习惯将所有情绪隐藏在心里,不再因难过而哭、不再露齿而笑,成为秦媪口中的端庄公主。
这姿势太不得体了,快坐正,要优雅、要矜持,别让死去的阿父阿母的蒙羞!
秦媪严格的指正在耳边回荡。
乐嫣想挪动,颈肩传来的酸疼却让她蹙起了眉。眨了眨眼,触目所及的陌生环境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她撑坐起身,低头看到身上那件残破的嫁衣,昨晚的情景一涌而上,才发现原想等他回房的她竟就这么靠着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凌不疑呢?乐嫣连忙下榻寻找他的身影,但在满室明亮中,凤冠和他除下的喜服都散在原地,无声诉说着昨晚没人进来过的事实。
他终究还没回来……乐嫣轻咬着唇,走到镜台前坐下,看到镜中发散衣乱的自己,忆起他的举止和那双几乎将她焚毁的狂炽厉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颤动起来。
可能是他喝醉了吧。秦媪说有的男人会在洞房花烛夜喝太多酒,变得粗鲁无礼,所以他昨晚才会这样对她。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那俊朗的笑颜,他不会伤害她的,他不像是那种人。
何况拜过堂之后,他就是她的天地,她不能怕他,而是要顺从他,以他为尊……意识到自己新嫁娘的身分,害羞和无措灼烫了乐嫣的面容。
经过一夜沉淀,那时所受到的惊吓不再那么清晰,加上乐嫣心中又刻意为他开解,恐惧已然褪去,她开始期待着凌不疑的出现。
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把自己打理好。
“来人。”等脸上的红潮褪去,她开口轻唤,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没人候在外头吗?她疑惑蹙眉,聚拢衣襟,走到门边又喊了声,“来人?”
还是没有回应。
以往只要她一起榻,秦媪就会带人进来为她梳洗,但现在她已不在长乐宫了。
乐嫣微一踌躇,不能再放任自己一身狼狈的她只好开门走出房外,正好看到有个人影在长廊那头一闪而过。
“等等。”乐嫣赶紧叫住她。“我要有人服侍我梳洗。”
那名婢女听到开门声本来想跑,但被抓个正着,只好走了回来,“是,奴婢立刻去端水。”她一福身,急忙退下。
乐嫣回房等候,过了会儿,那名婢女端着水盆进来了,服侍她更衣、梳洗的过程中,胆颤心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当婢女正为她梳理一头长发时,一抹森冷的语调响起——
“我不是吩咐过不准有人进来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