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再次睁眼的时候,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宫女太监伺候他更衣,伺候他洗漱。只是早膳时,却不见了那一抹倩影。赵祯有些奇怪,墨兰今天怎么没在紫宸殿,莫不是去了昭和宫?
他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今日的紫宸殿,陌生又违和。身边跟着他的那些宫女太监,也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贵妃呢?”他问。
“荣贵妃娘娘在瑞和宫啊,官家是想见一见吗?”大太监奇怪的问。
荣贵妃?赵祯觉得好生奇怪,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荣贵妃?那墨兰呢?他想问,却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心里很着急,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去昭和宫。”赵祯道。
乘着轿撵到了昭和宫外,赵祯看着那有些破旧的门,嘴抿成一条直线:“谁住这里?”
“这……官家,这里没人住啊!”大太监有些惶恐。
“如今没人住?那以前呢?”赵祯心跳有点快,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想抓却抓不住。
“以前……这以前是姚才人住的地方啊。后来就……没了……”
姚才人?不是他想听的那个人,所以不管这个没了是什么意思,他都不想知道了。
赵祯神色黯然,索性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墨兰呢?盛家四小姐,盛纮的女儿,盛墨兰。”赵祯着重强调了墨兰的身份。
“盛家?盛墨兰?”大太监觉得这名字属实陌生,费力的在脑海中想了一遍,总算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了。
“盛家四姑娘?不是嫁给了永昌侯府的六子梁晗吗?只不过这盛四姑娘命实在是不好,夫君宠爱妾室,她自己又没能生下男胎,五个女儿个个低嫁。不久前已经因病逝世了……”
“逝世了?”赵祯心头一震,当场立在原地。
许久,他像是悟出了什么。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回去吧。”
然后御撵起来,再度回了紫宸殿。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漆黑模糊,赵祯陷入一片阴沉……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正好。他看着眼前的紫宸殿,有些茫然。
“官家是怎么了?大冬天睡觉出汗了?病了吗?”
他又听到一个女声,这一回很熟悉,也很亲切。他一把将那人的手抓住,将人拉进怀中。
“哎呀……水洒了!”墨兰忽然被拉,一整杯水连着杯子都丢上了塌。
赵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住平息自己的心跳。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洒了换一床垫子就是了。”
墨兰被赵祯抱在怀里,没有再说话,她感觉官家心跳太快了,这是做噩梦了?
赵祯闭上眼,他终于明白自己只是做梦。
他想:刚才原来只是个梦啊!可即便是个梦境,他依旧很难受。
原来帝王也不是什么神仙,失去了珍爱的一切,也会很难过。
他只是午膳后有些困顿,就在紫宸殿外间榻上躺着。此时也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可梦里,都过去一天一夜了。
“朕梦到你了,你过的很不好。”赵祯没说梦见你嫁给了别人,还早早地逝世了。
“只是梦。”墨兰坐起来给赵祯又倒了一杯水:“官家英明神武,为什么纠结一个梦?”
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坐起来:“你说的对,这只是个梦。梦都是不真实的,你现在还好好的。你要一直陪着我,好好的。”
墨兰点头笑着,心想这官家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觉醒来竟然还耍小孩子脾气了。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墨兰不知道,之后不久,赵祯下了一道更让她意外的的旨意。这道旨意一出,阖宫哗然,朝堂震惊!反对之声遍及朝野。只是往常一向善于纳谏的帝王,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竟出奇的强硬,不肯退让分毫。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赵祯遣散了后宫众嫔妃。而这之中唯有曹皇后一人固执的不肯离宫,最后便留在了宫中,保留了她皇后的体面和尊贵。
尊贵仍在,宠爱,却是不会再有了。
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将毕生所珍所爱都给了他的贵妃——那个叫盛墨兰的女子。
他是个好皇帝,吏治清明,知人善用,对老臣厚待,对文人宽容。
平乱,治水,开运,铸造钱币。
朝政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值得世人称颂的。唯有在他的盛贵妃一事上,世人对他褒贬不一。
一些固执文人认为宋仁宗为女色所迷,不惜为一女子遣散后宫佳丽三千,荒唐又可笑!
而一些风流名士则觉得,宋仁宗一任君王,却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人,为了心爱的女子散尽后宫,如此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这位盛贵妃与仁宗育有三子一女,一生荣宠。
在太子赵暄二十岁时,仁宗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自己心安理得的当了太上皇,陪着墨兰出宫住在别院,过上了寻常夫妻的生活。
这一住就是许多年。多年后,墨兰看着旁边头发花白的赵祯,温柔的笑了笑:“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听到墨兰这句话,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而墨兰,也在赵祯离开后不久逝世……
消息传到宫中时,已经成为皇帝的赵暄大悲,将生母墨兰追封皇后,与仁宗同葬皇陵。
生同衾,死同椁。
这一世。总算是不负此生……
//
//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