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天界数日，凡间十几载。

灵池之畔，润玉靠在石上，魇兽栖息在脚边，星夜光淡，玉树流荧。他掌心梧桐树叶闪着水蓝色灵力光芒，却不敢说出什么，怕扰了云棠修行。

分明以往也不曾与云棠时时刻刻处在一处，可如今她困在忘川，他才发觉，思念一个人有多轻易又有多折磨。

不过动情不久，思念何至于深酿至此。

梧桐树叶被他重新系在脖颈，藏在衣襟里，不容任何人窥探。

他与锦觅的婚约已经有些时日了，可是锦觅下凡历劫，他此时若提出退婚，难免薄情寡义了些。还是要去凡间看一趟锦觅，再做打算。

更何况，灭灵箭重现于世，灭灵箭和灵火珠总让他心有不安，还是要寻个答案才是。

云棠的魂魄藏匿在润玉腕间鲛珠之内，不知何故，沉睡许久，至今难醒。

忘川异动虽在，却已容许船渡人过河。唯独忘川之下云棠的身体还困在那里，忘川之水日复一日抚过她眉心。

凡间翊王府中，花灯满布。锦觅在躺椅上入眠，神色安详。润玉步入院中，察觉到彦佑的气息，四处看去，反倒是彦佑自己出声现身。

“这都是旭凤为锦觅做的。”润玉的心思至今也只有月下仙人和天帝知晓，自和锦觅的婚约大白于众后，便处处守礼克制，如彦佑一般不知情的人，怎会不多想。

润玉面上无波无澜，转身与彦佑面对面而站，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话上。

他问询，“你为何要夺灭灵箭？当日对我用出灵火珠的人，实则是你，对不对？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彦佑笑着看他，“大殿，你的问题太多，问得我头都大了，大殿若想知道所有的答案，就请跟我去个地方。”

润玉不语不动，暗暗沉思。他今日既来此，便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而且灵火珠一事也足以让他清楚，彦佑不会害他，至少如今不会害他。

无需多久，他便拿定主意，“有劳。”

洞庭湖波澜壮阔，一眼望不到边。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立在湖边，风吹来，他发间发带也被带动，在身后飘摇。

湖面涟漪阵阵，不需靠近，只这般看着，他心底便忍不住慌乱害怕。他试图靠近，可只是一步，便落荒而逃。

他尚不敢靠近这似曾相识之地。

邝露寻到润玉时，他在灵池边，衣裳落了一层落霜。他眼中星星点点的难过让人心中作疼。

“殿下，您回来了。”邝露才靠近，他便转身看来，眼中带着茫然。他心中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想对着她说。

白日里遇到那样的事，他才迫切的想去见云棠，可是不能，他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天界冷冰冰的一切。他抬手，隔着衣袍按着衣襟内的梧桐叶，仿佛有一股力量透过梧桐叶传来。

他记起了一些画面，让他难过，更让他痛苦。可逃避不是解决一切的办法，他只有面对，才能免这痛苦折磨他一世。

润玉看向邝露，眼中的难过痛苦悉数敛起，“邝露，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邝露眼中意外闪过，却应声地毫不犹豫，“殿下无论去哪里，邝露都愿誓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