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只不过你嫁的这个男人，倒是很不错。”

“这是自然。”镜兮缓缓一笑，垂眸看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一身清冷薄凉都褪成了温婉宁和，别说晓梦想不到，就连她自己，在没遇到颜路之前，又何曾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恍若置梦，不过如此。

“我没想到的是，天宗也会站在帝国这边。身为天宗掌门的你，不会看不出来，这大秦的气数不会太长吧？”

晓梦转头，突然笑了起来，道：“我道家天宗可不是你阴阳家，能堪破天机预测未来。”说到这，她的声音又缥缈了些许：“盖镜兮，就算你身在几乎算得上是不问世事的儒家，到底你也是阴阳家的祭司，会不知道……荧惑？”

再听到这两个字，镜兮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天空。虽然齐国国主对秦国投降的选择让六国余民耻笑，但到底让齐鲁大地成为了这片大地上除了秦国本地外唯一的乐土。若非如此，哪里来的这样蓝的近乎澄澈的颜色？

就在两月之前，她和颜路就在这样澄澈的天上看到了那抹流焰，带着那几乎要灼烧双瞳的赤色，划破了这个时代一直维持在表面上的平静。

只是颜路映着那赤金余光的眸子深沉的让她看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镜兮才有些恍惚地开口：“荧惑守心，亡秦者胡……究竟是天意难违，还是人心难测。这个乱世的未来，到底如何，又岂是你我能看得清的？”

“看不清又如何，”没有听到晓梦清冷的似是而非，反而是一个带着墨香的温度包围了自己。颜路从背后抱住了镜兮，眉目温润却眸色幽深，：“我在你身边。”

弯了弯眉眼，镜兮放松地将重心放在他身上，轻喃一般：“我知道啊……”

雪纷纷扬扬的落在这片大地上，却未给这热闹繁华的地方加了半分萧肃，桑海城四季如春，这浅淡的颜色在这片大地上向来是很少见的，自然也很是珍奇。

颜路撑着伞，步履从容地踏过通向小圣贤庄的石板路，却未在那片纯洁的色彩上落下半分步迹。一袭白衣轻轻扬起，绘着青竹的伞下的他笑意始终不变的温润宁和，几乎能融入这苍茫的天地。

“颜……颜路先生。”在遥遥能见到小圣贤庄朱红牌匾时，一声轻柔的呼唤从旁边传来拦住了他。颜路停下脚步，只见一个披着鹅黄色狐裘的清秀女子走到面前。颜路浅笑：“不知孟家小姐有何贵干？”

孟月茹低眉一笑，端的是温文婉约，倩色怡人，握着一个淡蓝色上绣精致竹叶的香囊，抬手放到颜路眼前：“颜路先生，我，我……心悦于你已久……”

“孟姑娘。”颜路开口打断了眼前女子的话，面对一个女子送上来的心意也只是从容淡然地笑：“孟姑娘应该知道，在下已有爱妻。所以多谢孟姑娘的厚爱，只是在下希望孟姑娘以后会遇到真正的良人。”

他客气的话语让孟月茹指尖轻颤，却也只是又浅浅地笑了一下，似乎毫不在乎：“我自然知道，可是帝国祭司只不过是用联姻来稳固儒家的心而已，这些我知道，可我对先生你……是真心的。我，不在乎是不是先生的正妻……”

“在下的妻子只会是她，此生来世，唯她一人而已。”颜路眸光安然，声音未变，语气未变，依旧是那样的温温润润，极其动听，也极容易让人动心。

却也极疏离。

“孟姑娘或许不在乎，但是在下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孟姑娘还是回去吧，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说完这一句，颜路收伞叠手微微一礼，没有看孟月茹那一瞬间变得凄然的目光，转身走向小圣贤庄。

却不想那孟月茹竟疾跑了两步，转到颜路面前直视着那双温然的褐色眸子：“先生，我会一直等你回心转意的！”说罢便将那个锦囊塞到颜路手中，揽了狐裘低头匆匆离开。

“咳咳，我看到了哦～”颜路看着手里那个触手润滑绵软的锦囊淡漠一笑，将其放在一侧的树下时就听见满是调侃的这一句。抬头看去，只见披着水绿色披风的钧乐站在庄门前，对他嘻嘻一笑，然后在子礼手中接过一本册子翻了翻道：“我看看啊，这是在你同镜兮姐成亲后第十三位向二师兄你表达心意的姑娘了。”

“怎么这些姑娘都这么执着呢？”钧乐歪了歪头，看着走近的颜路道：“她们是觉着比镜兮姐强呢？还是比镜兮姐对你的心意更真啊？都知道二师兄你成亲还来，丝毫不惧镜兮姐帝国祭司的名头，也算是……呃，”迟疑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形容词：“嗯……勇气可嘉？”

将手中的伞递给一旁的子礼，颜路褪去了方才疏离的客气，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子房呢？”

“镜兮姐有些不太舒服，张良去墨家那边请医仙端木蓉来看看，此时差不多也该到了。”钧乐望了一下路口，回答道。

颜路却皱起眉：“不舒服？兮儿怎么了？”之前他下山就是为了给镜兮买些酸的吃食。镜兮有了身孕以后口味善变，前两日还想着甜食，后来又说要吃酸的，他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而已，怎么会……

还未待颜路想完，他们身前的门突然在里面被打开，一向谨言慎行的子信看到颜路后甚至顾不上行礼便匆忙道：“二师叔，四师叔。二师叔你回来的正好，老师正让我们找你呢，您快回去看看吧，二师娘好像要……”

连话都没说完，子信眼前一花便不见了颜路的身影，第一次见到颜路这般失了从容淡然的样子，看向他四师叔的表情很是惊讶：“二师叔这……”

钧乐也看到了带着端木蓉匆匆赶来的张良的身影，意料之中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白衣剑客，不由得双眼都弯了起来，回身拍了拍子信的肩膀笑道：“淡定。子信啊，你要知道，因为你二师娘，他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复又回头看向小圣贤庄，又对子信眨了眨眼：“以后咱们小圣贤庄可就热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