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将会是敌人吗？吾友
——章邯
骊山和桑海离咸阳的路程都差不多，是以镜兮也并不担心月神会比自己更快。
因为哪怕是奉召前去为嬴政占卜，月神也定是会秉持着阴阳家一贯如神一般高贵漠然的姿态。
所以当镜兮再次来到她和哥哥曾经住的地方时，意料之中，月神还没有到。
不过三月的时间，镜兮就在那桌面上摸到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曾经她也会在这里努力地逗哥哥，争取让他多说些帝国的趣事，呃，其实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心血来潮地第一次想给哥哥做饭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于是时隔许久她又吃到了哥哥做的饭，还是在鬼谷那个不咸不淡的味道，要是卫师兄在的时候一定又会挑刺的。
所以后来哥哥除了偶尔指导自己的剑法以外，还多了个任务就是教她做饭……
想起那时候哥哥的表情，镜兮就忍不住轻笑起来，旋即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房门。
这个院落比起咸阳宫中的众多宫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确是哥哥在这个诡谲之地给她留下的避风港。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如今，哥哥不在，不过是一个冰冷的屋子罢了。
本以为这里只会有她才来，镜兮却在院落外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气息。模糊的视线中也多了个不分明的影子。
章邯也没想到这里竟也会有旁人的存在，可那面带银色面具的红衣女子却是那般眼熟。
纵然不知其身份，可那华美红裙上绣着的繁复纹路，和她一身诡谲莫测的气息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的身份。
抬手抱拳一礼，章邯微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在下影密卫统领章邯，不知是阴阳家的哪位大人，来此做何？”
镜兮心下有些微涩，不知自己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竟连章邯都认不出来。若是再见哥哥，怕是要对自己失望吧。这般想着，镜兮朱唇却划过一抹浅笑：“章邯，你就是这么当朋友的？”熟稔的语气让章邯微微一愣，看着女子抬手将银面摘下时也不禁有些讶异。
“盖镜兮。”熟悉的面容却是陌生的感觉，章邯不由得紧紧皱眉。
三月前他出任务后回来，得知那事后便想去看看她。谁承想求得了陛下旨意后，却发现本应在罗网狱中的她已然不在。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时赵高冷寒的面色和几乎压不住的怒意。
原来，她竟是入了阴阳家么？
看着只不过换了一身服饰，就气息大变的朋友，章邯的眉头始终没有松下来：“你是怎么想的？”
镜兮微微一笑，坐在院中那把躺椅上，指尖轻点着手上的银面，似是弹着灵音轻曲。淡淡道：“赵高把我关在罗网，不过是看中了我手中的佩剑。若是入了罗网怕也要从最基本的杀手做起，既然阴阳家开的筹码更大……”
气息微微一变，伸手将银面覆在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上：“我自然是要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毕竟，各取所需比什么都得不到要来的更加划算。不是吗？”
，而此时在一处茫茫的黑暗中，镜兮略微苍白的容颜和那清浅的笑映在眼底。眸光微冷，那黑影转身离去时，映在池水之上的萧条院落，和她对面的章邯的影像都化为了粼粼涟漪，消失无踪。
看出她的不对劲，章邯也知她当时处境有多困难，但本应安心调养疗伤的她再次回到这漩涡中，他也不由得起了疑心，还有些担心。
只是他知道，与其自己猜来猜去或是试探她，不如直接问来的更好。毕竟，盖镜兮不同于她哥哥盖聂，论打太极或是说场面话，怕是连丞相李斯都稍逊一筹。
想起手下报过的消息，章邯眸中目光微沉：“你是因月神来此占卜盖聂的下落而来的？”
纵然是疑问的语气，章邯也说的那般肯定。
因为至少目前他知道的，能让眼前这个表面温和，其实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女子愿以身犯险的人，只有她的哥哥，盖聂。
也是他影密卫以后定会对上的敌人。
慢慢起身，镜兮一步步走近章邯，又越过他走向外面，猩红的裙摆微漾，碧色瞳眸若古井幽深，唇畔那一丝弧度，是除在盖聂颜路之外展现出的安宁静好。
那空灵的声音如同和中馆檐下的琉璃铃：“章邯，你我会是敌人。若有一天刀剑相向，你我也是朋友。”
章邯站在原地，看那纤细消瘦的身影如同被深不见底的漩涡吞噬了一般，消失在远处。
“敌人？朋友？”章邯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显出一丝笑意。
莫若说，是知己吧。
本该灯火通明的宏伟宫殿里却是空旷的黑暗。
那冰冷的幽蓝成为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嬴政端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帝国大巫月神立于占星池中，慢慢坐下，周围的火焰暗影与池水中的倒影一齐成了一个圆满的形影。
缭绕的光影缓缓回归。月神十指纤纤，手腕互搭，拈出一个优雅的手势。指尖与周围的幽蓝火焰化为幻影隐没无踪。
大殿内的烛火燃起，照亮了嬴政冷峻的面容，和那粼粼微漾倒映着月神身影的碧蓝池水。
一声澄亮悠长的编钟长鸣落下。月神缓缓睁开双眼，在轻纱掩映下其中的幽深看不分明。
同时睁开的，还有大殿黑暗角落中的一双碧青瞳眸。
“寡人终于见识到了天地阴阳，日月衍化之精妙。”明明是赞叹的话语，但在这最尊贵之人口中说来也不过是漠然的冷淡。
月神依旧是一副高于众生的无情模样，清冷的声音经过刻意的虚化变得难以捉摸：“陛下所要的答案，本座已经得到了。”
在这个千古一帝面前自称“本座”，镜兮笑的有些讽刺。月神当真是觉得拥有旁人无可比拟的预言术就能如此自傲？
果不其然，嬴政那双深邃的眼中隐有寒光闪烁，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月神是说，那个将危害帝国存亡的孩子？”
“不错。”
“难道月神已经探查出他的所在？”
镜兮静静地聆听着，那个孩子无疑就是哥哥带走的少年。知道他的所在，自然便知哥哥在何处。
月神右手手心朝下对着占星池，“陛下请看。”那幽蓝雾气弥漫，池水中慢慢幻化出崇山峻岭，水车旋转，清河奔流。
“这里是……”
“墨家机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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