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怎么会来边关?”
杨排风沉默了一阵,才缓缓答道:“先前的战事,想必你也清楚。”
他低声应了一句,收了收手上力道,将她拥的更紧,无声的安慰。
杨排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把自己的怀疑,清晰的说了一遍。
“所以你想来找证据。”
“我到了边关后,跟踪张由留在这边的一个心腹,发现他很可能和李元昊有勾结。”
耶律皓南低眉瞧着她,眉梢微挑,眸中泛着清冷的光泽,语气冷淡:“于是你跑到李元昊的行宫去找。”
他的语气压低了几分,听着隐隐有几分怒意,杨排风目光一转,道:“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遇见你。”
他脸色又沉了几分,于是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原来你也知道是虎穴,杨家这么多人,倒只有你来,”耶律皓南勾起唇角,笑痕里没有半分灿烂,反倒有着微微凉薄的嘲讽:“一年不见,想必你长了不少能耐。”
“一切不过我的猜测,没有一分一毫的真凭实据,我又能如何?”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不懂与人商量过后再行事?”
杨排风反驳道:“是你不懂。”
“哼,我有什么不懂,无非是杨家长你育你,顾你复你,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杨家如今风僝雨僽,而想查清此事又十分危险,所以你就瞒着杨家,自己一个人来。如此冲动,除了将自己置于险地之外,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找到。”
听着耶律皓南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杨排风无言以对,索性就当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脑袋往他怀里埋的更深。
见她沉默不语,耶律南幽如深潭的双瞳渐渐凝起,又道:“排风,你可知当日刺杀我的人是杨八妹派的?”
杨排风从他怀中抬起头,沉默的看着他,这样的信息对她而言并不意外,可还是有一丝丝的惘然慢慢从她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不够锋利尖锐,却一点点泅开深浓的酸涩与疲惫。
从来只有他愿为她不杀杨家人,杨家并没有人会愿意为她而对他手下留情。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可她仍觉得那么失落,心里空荡荡的。
手上一热,她低眉看去,是他轻轻抚上她的手背,缓缓收拢,握在掌心,她的心像是被灌入了一股温泉,温热瞬间溢满,取代无边的空寂。
耶律皓南补充了一句:“手绳是李元昊差人夺的。”
杨排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蓦地站了起来,就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
耶律皓南靠坐在床头看她,面有病容却依旧闲雅从容,见状唇边淡笑一掠,又瞬间一收。
“皓南。”
耶律皓南微觑了下眼,将目光转到别处,似有些愠色,冷声道:“你想走便走。”
“我没说想走,你这样我怎么可以走。”
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抬袖撩起一绺长发,口吻依旧冷淡:“我没事。”
“你又来了。”杨排风盯着他不悦的脸庞,解释道:“我真没有想走,只是打算写封信回去,我身上也有伤,虽然不重,但赶路回去,恐怕还比不上信鸽更快,只不过我没有证据。”
耶律皓南闭上眼:“我也没有。”
“那怎么办?”
杨排风焦急的在房中走了几个圈,八姐素来痛恨西夏人,就算她当时再怎么想要皓南的命,也不可能和李元昊有瓜葛。
莫非是李元昊骗了她?
“李元昊被逐出西夏之时,杨八妹正好在宋夏边境。”
杨排风闻言梳理着过往发生的一切,当日八姐因冲动去辽国救她,而受罚去五台山静修,结果在那里待不住,又不能回天波府,便去了边关,时间上完全对的上。
可她手中没有证据,甚至都不确定八姐认识的人是否一定是李元昊本人。
杨排风回首望了他一眼,他依旧在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棱洒在他侧脸的轮廓之上,静谧安详,宛如妙笔绘成。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