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死伤一地的宋国大军,耶律皓南面色发狠,目空一切,他喜欢这种将敌人踩在脚底碾碎的感觉,酣畅淋漓的痛快。
“耶律皓南!”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耶律皓南耳边响起,他蓦地转过身,烧火棍直指他面门而来,紧紧的盯着烧火棍的主人,不闪不避,直接抬手握住。
双眼幽沉如堕深海,他一字一句自喉间逼出:“你当真想杀我?”
杨排风望着他冷凝的脸庞,一瞬间往事如涨潮的江水滚滚倒灌入她脑海之中,汹涌的拍打在她心上,炸开成千万滴破碎的水珠,纷扬掉落,又一点一滴汇聚成完整的回忆。
从一线天到卢府的相知相许,从丞相府到十二宫的相伴相恋,从西夏驿馆到何家村的相依相守。
恍然中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经历过许多,多到让她几乎觉得这辈子是不是都已经过完了。
天门阵中的杀伐凄厉而压抑,杨排风闭上眼,趁最后一丝神志被剥夺之前,用力将烧火棍从他手中收回,运起内力,手中气势挥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眼花缭乱的金色弧光,猛烈搅动阵中气流,流星赶月般送出。
周身劲风吹袭,呼啸不止,掌意扫过铁甲,带起凉风灌入,吹得四肢冰冷。
身影游走展开,倏忽纵横间,烧火棍划破长空的声音贯穿耳膜,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凌厉,执棍进攻的身姿携着滔天巨浪而来,冲垮耶律皓南最后一丝冷静。
她这一招招坚决如铁,不计后果的进攻,到底是想伤他,还是想伤己?
为了宋国,她是真的将生死置于度外。
他眼中终于燃起焚尽一切的烈焰,骤然出手将她扯了过来。
铠甲相碰,发出的金铁之声无比刺耳。
留下来除了看见他杀更多的人以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耶律皓南掌心的热力,似能穿过她身上冰冷的战甲,直达她的心房,目光交织,她只需一眼,就能读懂他眼中的意思。
“我不走!”
杨排风眼中蓄起了一层晶莹的水汽,不顾一切的向后退去,挣脱开他,却感腕上一紧,是他紧紧的握住了她,很用力,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耶律皓南看着她不解的眼神,莫名的笑了起来,然后松开手,足下一动便凌空而起,倒退着向云梯飞去。
她既然来了,不妨亲眼看着他是如何滥杀无辜,如何对宋军赶尽杀绝,也好从此绝了所有情思,彻彻底底沦为死敌。
耶律皓南孑立于云梯之上,身形挺拔,气势慑人,他手中捻诀,结印作法,出现无数黄色小令旗,双手交叉,指间令旗迎风舞动,按照奇门遁甲,五行术数方位,将令旗激射而出,天门阵内登时又暗了几重,唯有令旗斜插之处,隐隐闪现点点磷火之光。
率领十二宫人,同辽兵一同诱宋军入阵的明旌,见周遭烟雾弥漫,视野不清,而青白色的火焰却于这模糊的烟雾中突然燃起,他立马掏出怀中竹笛,吹奏起来,这是他们出征之前约定好的信号。
听到笛声响起,十二宫人皆不再恋战,砍杀身边几个宋兵之后,便借着烟雾掩护,有条不紊地向西方退去。
阵中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刀兵相接之声,没有互相厮杀之声,除却一阵阵阴风呼啸,仿佛天地俱寂,万物喑哑。
耶律皓南手中掐诀动作不停,默念咒诀,禹步踏之,阵中狂风乍起,怒吼劲吹,地上出现浓烟,火光瞬间喷发,随后响起鬼哭狼嚎之声,凄厉绝望,撕心裂肺。
那是他用三千西夏士兵炼阵所聚集的尸气,用锁魂阵困数万亡灵所锁住的怨气,汇于一处,泄于一处。
宋国大军为这宛如来自十八层地狱恶鬼的嘶吼声,吓的肝胆俱裂,丢兵卸甲,抱头鼠窜,阵中随即出现一道道红色身影,形如鬼魅,状似枯骨,地面火舌蔓延,匍匐燃烧。
耶律皓南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宋军已然阵中幻像迷惑,惊惧交加,不能成军,他转首看向西方,只待十二宫人全部离开天门阵,他便可大开死门,将宋军歼灭于天门阵之内。
他继续捏着诀,身后灵幡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似乎一切已成定局,宋军已无力回天,他面色依旧似寒冰凝结,看着对面的澶州城墙,不敢松懈半分。
忽然空中雷声轰隆,震耳欲聋,耶律皓南只觉心口巨疼,一口鲜血便喷射而出。
耶律皓南抚着胸口,与六年前如出一辙的情况,他不可置信地抬首望天,空中电闪雷鸣,风涌云动,苍穹好似被雷电劈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为何总是如此?
只待一柱香时间,他只再需一柱香时间,一切便可尘埃落定,却偏偏在此时横生枝节。
再次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难道他这一生注定复国无望?
不!
他心有不甘,更是不服,天地不仁,诸神不明,为何总在帮助懦弱无能的赵宋?
他这一生不信苍天,不信鬼神,唯信自己,他所要做之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
天际一道道血红色的雷电劈下,仿佛天谴降临,脚下云梯在狂风中摇摇欲坠,耶律皓南稳住身形,双手掐诀,继续摧动天门阵,随着他的动作,空中闪电来的更加密集,滚滚而下。
嘭!
一声巨响,身后灵幡应声尽数折断,十二面阵旗逐一焚毁,他气血翻涌,腥甜热意似要破喉而出,想要按住胸口,却生生忍住,再重的伤他也扛过来了,如今根本不算什么。
今日,天要灭他他诛天,神要杀他他弑神!
不顾伤势继续做法,天门阵在他的催动下,似要发挥最大威力,阵中宋军早已痛苦不堪,呼天抢地。
“哈哈哈!”
耶律皓南笑着,笑容之间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