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之中,杨排风忧心忡忡,听外面辽军喧闹庆功,心中更是烦躁,杨家军大败的消息传入她耳中多时,但具体战况如何,她始终不明。
耶律皓南掀起帐帘的时候,杨排风正目光空洞的盯着前方,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她身旁放置着饭菜,但她显然没有动过筷。
耶律皓南缓步走了进去,道:“怎么不吃?”
杨排风听到他的声音,转首看了他一眼,此时他身着铠甲戎装,英武不凡,可看在她眼中却是分外刺眼,便将头又扭了回去。
耶律皓南心中清楚,他刚攻克两座宋国城池,外面庆功宴如此隆重,她自是难受,将饭碗挪了挪,摆放到她跟前,道:“先用膳。”
杨排风始终盯着营帐一角,毫不理会。
他在她身边坐下,道:“就算再不开心,也别折磨自己,折磨孩子,若是不合口味,我吩咐他们另外再做。”
见她仍是不理,他不由轻叹,一手搭上她的肩:“排风,不要任性了。”
“我要回大宋。”
“不许去。”
“天天听着,看着你们攻打大宋,我待不下去,我要回去。”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以前你每次都自己主动要送我回去,这次我愿走了,你却偏偏不肯,耶律皓南,你为何总与我作对?”
“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能相提并论吗?”
“我不管,我只知道身为宋人,我不想继续留在辽营,必须回去!”
他脸色僵的有些难看,眉宇间蕴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意与无奈,眼神微微闪动,将饭又递了过去,道:“先把饭吃了。”
杨排风看了一眼他递来的饭菜,其实她只是一时烦躁,并没有真打算不用膳,但此刻他一来,这一番争执下来,倒真的没了胃口。
“我不要吃这些东西。”她一阵气闷,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却因动作幅度过大,将身前的食案都带翻,饭菜撒了一地。
杨排风微愣,转目便见他眸色一沉,形容微变,她火上浇油般的继续道:“我不要吃这些从大宋掠夺过来的食物!”
耶律皓南蓦地起身,脸色霎时冷若玄铁,目风如刀锋凌厉,他好言相劝,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故意说这样的话来刺他!
杨排风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他,眼神交锋,眼中的滔天怒火并不比他少。
耶律皓南胸口剧烈起伏,转而冲门口的卫兵厉声吩咐道:“没听见夫人说什么吗?还不去另外备饭菜!”
“是,丞相大人。”
看着卫兵离去,杨排风肃然道:“再说一次,我要回大宋!”
他眼瞳骤然紧缩,冷冷启唇:“我也再说一次,休想!”
营帐之内,二人皆负气,沉默僵持着,宛若刀刃抵在紧绷的琴弦之上,气氛冷凝,令人喘不过气。
对峙许久,杨排风明白要耶律皓南同意她回大宋的可能性趋近于无。
她心烦意乱,在琴弦崩断之前,语气不甚好的率先开口:“你不去参加庆功宴,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待踏平宋土,我有的是时间庆功,不急于此时。”
听着耶律皓南一贯嚣张的言论,杨排风更觉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她将声线压低,却有不稳情绪从言辞间泄露:“既然不走,那你告诉我杨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为何要知道?”
耶律皓南抚弄着盔甲上的绒毛,眸光锐利逼人,不以为意的轻哼着说道:“我又不是你,没那么在意杨家人的死活。”
“你——”
“你自己也是从战场经历过来的人,就该明白战场之上,风云难测,刀枪无眼。”
耶律皓南走到杨排风身边,清亮的目光逼视杨排风,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两国交战时,金戈铁甲,兵荒马乱,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也不过寻常之事,谁都不是例外!”
杨排风瞪着他,这些大道理,她自然清楚明白,所以她才不愿留在辽营,躲在他为她营造的安稳之中。
“丞相大人!”士兵将饭菜端了进来,扶起食案,将饭菜摆放好。
耶律皓南拿起筷子,递给杨排风,无声的示意她吃饭。
杨排风看着筷子,水气不争气的往外冒,在西夏之时他也曾做过这样的动作,那个时候,他们可以暂时放下国仇家恨,不过短短数月,竟然已经至此。
耶律皓南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始终不接筷子,心头亦觉得沉重,他皱了皱眉头,却是“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搁在案上。
“如果你还想有机会见到杨家的人,就该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做。”
杨排风怒目而视,愤怒之情不予言表,伸手抓过碗筷,开始用饭。
耶律皓南站在原地,见她吃下大半碗饭,方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