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暴雨已经持续了三日不曾停歇,宛如天河决堤,凶猛的往下倒,气势磅礴,大地之上没有一片干涸之处。
雨帘连接天地,整个视野白茫茫一片,孟定国被狂风暴雨吹打的东倒西歪,扶住手边的柱子,才堪堪站立稳妥。
都已经是深秋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暴风雨,令人费解。
“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孟定国闻声侧目,见杨宗保和穆桂英走了过来。
“宗保少爷,少夫人,”孟定国有些欢喜的说道:“要我说,这雨下的好。”
穆桂英奇道:“哪里好?”
“你们看,辽人都来自北方干旱之地,降雨稀少,肯定不适应这种大雨,没准过不了多久,一个个都病倒了,灰溜溜的滚回辽国,所以对我们大宋来说,是好事,哈哈!”
杨宗保失笑,想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妻子眉头瞬间拧紧,问道:“桂英,你怎么了?”
穆桂英望着阴沉的天空,恍然大悟:“耶律皓南一直按兵不动,等的恐怕就是这场暴雨。”
杨宗保不明:“他等这场雨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趁暴雨攻城,我们可没有因为下雨而有所松懈。”
“报——启禀杨将军,兵器库走水了。”
杨宗保大惊:“怎么会这样?你们难道都没有巡查库房吗?”
“一直都有巡查,昨夜也是检查过库房才上锁的,”士兵急忙解释:“只是风雨大作,城中有许多民房受灾,所以才有所松懈,不知为何库房中的火油流的到处都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火种。”
“耶律皓南!”
穆桂英咬牙切齿,几乎都不用想,肯定是他搞的鬼,所幸近日宋军一直披坚执锐,积极备战,备足了防守器械,每一位士兵都配备好了精良武器,与剽悍的战马,加紧寻防,勤加操练,兵器库被烧还不足以有致命的打击。
“报——”又有士兵急速前来禀报:“辽兵打来了,元帅请诸位将军前往北门迎敌!”
真的暴雨攻城?
杨宗保和穆桂英对视一眼,如定国所说辽军应该是不适应这种天气的,怎么偏偏此时开战,耶律皓南到底是怎么想的?
暴雨还在继续,瀛州城门打开,杨家军披甲上阵,万军齐发,出城迎敌,五十万辽军兵临城下,百校罗峙,千部陈列,声势显赫。
敌军兵力双倍于己,实力悬殊,然而穆桂英仔细一看,辽军阵中居然没有云梯冲车,没有巨木投石,只有大批骑兵严阵以待。
虽然辽军骑兵强横,所向无敌,但没有云梯冲车一类的攻城工具,单靠骑兵攻城,代价未免太大了,穆桂英都要怀疑敌方主帅是不是根本没上过战场。
辽军为首之人,一身黑色银边铠甲,英姿飒爽,策一白马立于两军阵前,暴雨之中却是从容不迫,神色自若。
宋军架好弓弩,搭好砖石,静待辽军的进攻,然而辽军始终不动如山,气氛凝重。
耶律皓南在阵前策马缓步来回,眼神浏览过杨家众人,最后停在穆桂英身上:“师妹,又见面了。”
“耶律皓南,你屡次兴兵大宋,致使生灵涂炭,必有报应,不得好死!”
耶律皓南闻言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师妹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师妹研习《涅槃经》,恐怕才是真的在担心有报应。”
耶律皓南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在暴雨的冲刷下居然有些扭曲,看的穆桂英无端一惊。
“当真有口说别人,无口说自己,关于报应,如果你想与我讨论一番,未尝不可,只是我怕你承受不了。”
杨宗保提枪喝道:“耶律皓南,你既然领兵来犯,就废话少说!”
耶律皓南看了看天色,时候也差不多了,他敛了笑意,终于抬起右手,骑兵霎时四散开来,摆开阵势,凛然肃杀的气势,冲天而起。
辽兵行动迅速,而宋军却分毫未动,依旧保持着冷静沉着之态。
此时暴雨骤歇,瓢泼大雨转为淅沥小雨。
“攻城!”
“迎战!”
来自辽宋双方主帅不同的命令,同时下达。
辽军两翼骑兵急速前进,似要将宋军团团围住,中军宛如利剑出鞘,杀气凌厉,直冲宋军主力,三军齐发,气势昂扬。
始终未动,严守阵势的宋军,在辽军中军出击之时,终于动了起来,迅猛且毫无畏惧的迎向辽军。
虎骑跃,华眊旋,雪刃纷飞,枪矛交错,断臂与残肢乱抛,声声肃杀,直上云霄。
城楼之上,宋军的弓箭手发射箭矢,密集如雨,兜头倾洒而下,没有风雨的阻力,准头更精准,那是宋军最精锐的箭队,箭无虚发,加上自上而下远比辽军自下而上有优势,一声声凄厉的惨呼声中,冲在最前方的辽兵纷纷倒地。
赤红色的血液顺着雨水侵袭着脚下的土地,流淌分割生与死的界线,泥土的腥味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杀戮气息。
在箭雨的辅助下,本就骁勇善战的杨家军攻伐之势大增,杀的辽军伤亡不止,始终困于城外,不得靠近城楼。
辽军阵前,耶律皓南神色自若,带笑的唇角,显示着他此刻依旧胸有成竹。
随着时间推移,满天的箭雨数量骤然减少,宋军的箭矢大都失去准头,误伤不少己军。
穆桂英提枪挡开身后一支箭矢,转身看向城楼之上的箭队,见他们此刻居然有许多人不知所措,像是弓弦出现了问题,射出的箭,几乎都是方向有所偏颇。
茫然的瞬间,辽军的箭队抓住机会,一轮箭雨,铺天盖地而去,城楼之上的弓箭手顷刻倒下一大片。
宋军急速替换弓箭手,拿起新的一批弓箭,结果却并无区别。
穆桂英回首看向对面的耶律皓南,兵临城下始终不发,方才阵前对话拖延时间,目的都是瀛州的箭队,宋军的弓弦以牛筋制成,受潮后弓弦湿滑,不能张弓射箭,火烧兵器库,要的就是宋军绝无替换城楼弓箭的可能。
但为了箭队,真的值得耶律皓南在瀛州停留不战长达八日之久?
耶律皓南眼眸深处的灵魂,清晰可见,嗜血成狂,但却还有一抹穆桂英暂时看不透的志得意满。
他的目标绝对不止于此!
喊杀震天的战场之上,生死悬于一线,辽军的攻势疯狂残忍,穆桂英无暇继续揣测耶律皓南的心思,只能全身心投入到战事之中。
少了箭队的掩护辅助,宋军的攻击力下降不少,辽军银亮的刀片过处,狠厉张狂,生命折损不过一瞬之间,巨石滚滚,终归还是挡不住辽军野蛮的进攻。
一场血战,是神佛都无法阻止的是杀戮。
天地震动,鬼神同泣。
血色如枫,染透了整个秋,无尽的绝望淹没瀛州城。
耶律皓南策马,飞速进入战阵,一掌拍在马鞍之上借势而起,隔空挥下一掌,震开周边一丈之内的宋兵,翩然落地后,再次凝聚内力,掌心迸发出一道金光,威如雷霆震,势如云水怒,撑开混沌化江山。
没有巨木撞击,瀛州城门仍旧轰然倒塌,契丹铁骑长驱直入,势不可挡。
银亮寒光映着飞溅而起的血水,昭告瀛州城的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