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的化不开,清风微抚过院落,绕树三匝,流连不去,枝叶相拂,树影婆娑,云开于风掠过的一瞬之间,月华如水,照亮天地。
耶律皓南提笔挥毫,挥洒自如,落纸如烟云,字里行间行云流水,镌刻着利落与潇洒。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耶律皓南聚精会神的写着李白的《行路难》,他心中似有烦闷之气,有些静不下心来。
“少主、少主!”明旌人未至声先到。
耶律皓南没有应答,自顾自地继续练字。
明旌门都没敲,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喘着气:“少、少主!”
“出去,想清楚该怎么进来!”
耶律皓南清冷若水的声音,令明旌稍稍怔了下,又退了出去,敲了门,才道:“少主,萧佑跑了。”
耶律皓南眉心微拧,稍稍抬了一下头:“你怎么还没杀了他?”
“属下原本是想问问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所以暂时没杀他。”
“在相府中逃了?”
明旌面有惭愧之色地低下头:“不是。”
耶律皓南瞧着他,语气似被寒风刮过一般冷淡:“你把他带出府去了。”
“是。”明旌心中忐忑不安,刚进门听少主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差,他怎么这么倒霉,刚好就撞上了。
“原本今日要杀了他的,结果他说想回家最后看一眼……结果、结果……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笔尖略勾,耶律皓南写完一个“海”字,手腕轻抬,细细看着自己的字,出乎明旌意料的没有发火,只是说道:“无妨,他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说完这话,便铺陈了一张新的宣纸,继续提笔练字,不再多说一字。
耶律皓南没有吩咐,明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无措,他局促着站了许久,看耶律皓南都写完好多张宣纸了,实在忍不住,开始喋喋不休。
“少主,我们何时启程去宋国?”
耶律皓南没有回答。
“这次去宋国,要见一见众位兄弟吗?”
耶律皓南依旧不语。
“他们肯定都很想见少主。”
耶律皓南仍然不搭腔。
“我们走了,那杨家的人怎么办?”
笔一顿,耶律皓南终于有了反应,他抬首看着明旌,问道:“杨排风呢?”
“她在房里抄经文吧,说起来,她好像放弃了。”
耶律皓南轻轻一笑,搁下笔,从书案后走出,道:“她只是想明白了,静观其变。”
“嗯?她知道少主的用意了?”
“她并不算很笨,虽然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但她知道我在等什么。”
少主说话,真是高深莫测,难以理解,明旌有些汗颜。
耶律皓南回过身,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房一角,一座古琴映入眼中,他怔望了一会儿,才走上前轻轻抚着琴弦,凝神有思。
明旌来辽国一年,听过耶律皓南弄箫吹笛,却没有听过他抚琴,这座琴早前在山中竹屋他就见过,但从未见耶律皓南碰过。
他曾问过,知道这琴有个杀气腾腾的名,叫“焚鹤”。
“少主,你好像不喜欢抚琴。”
不喜欢抚琴?其实他最喜欢的就是抚琴。
耶律皓南有些恍惚,琴者,禁也,禁人邪恶,归于正道。
自从他弑师杀童,就再也没有抚过琴,难道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已经步入邪道,不配再抚琴?
他此刻有些心绪不宁,练字多时,却无法静下心来,难得有抚琴静心的想法。
指下微挑,音色明净浑厚,淳和淡雅。
不配?
哼!琴为心声,他倒要看看,如今再次抚琴,他能抚出什么样的心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