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排风已经从牢中出来一日了,耶律皓南自早上出去后,就一直不在府里,明旌也不见踪影,没人限制她的行动,她到处探查,连耶律皓南的房间都误打误撞进去过,也不见来个人阻拦她。
他还真自信,杨排风气闷着,忍不住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在丞相府中晃荡了几圈,杨排风望着天空,有种天地虽大,却独她一人的寂寥感。
直到日薄西山,华灯初上,耶律皓南才手握书册走进后院,远远便瞧见杨排风无精打采地坐在他房前的松柏之下。
耶律皓南微笑着合上书,走了过去,好整以暇地说道:“看样子你浪费了一天。”
杨排风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瞪我也没用,咳咳……”耶律皓南轻声咳嗽,昨日彻夜未眠,略感不适,“要不我再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我今天心情不佳,你若能让我心情转喜,我就给你一个提示。”
“你心情不佳?”杨排风看着满面春风的耶律皓南,哪里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分明开心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咳,反正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耶律皓南手一抖,书页翻开,继续一边看着书,一边迈步而行。
耶律皓南用过晚饭,在书房内批阅了两个时辰的文书,临近亥时依旧不见杨排风来找他,直觉告诉他,杨排风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不晓得在想什么花招。
他推门而出,回到卧房,他习惯于这个时辰沐浴更衣,今日也不例外。
卧房一侧,水烟氤氲,他除去外袍,刚挂上屏风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耶律皓南停下解衣的动作,隔着屏风道:“进来。”
陌生而又熟悉的脚步声,让耶律皓南扬起一丝笑意,他走出屏风,见杨排风站在桌边,正背对着他。
“想好招了?”
杨排风回首,俏生生的小脸上笑意盈盈:“我准备好好贿赂你。”
“贿赂我?怎么贿赂?”耶律皓南抱臂,打量着杨排风,道:“你这个时候来,难道预备伺候我沐浴更衣?”
杨排风闻言一愣,才发现这房中一隅弥漫着热气,耶律皓南除了发冠与外裳,身上只着了直裾袍。
“我是烧火丫头,不做伺候人的事。”
“是吗?可你浑身上下我都搜过,空空如也,拿什么贿赂我?”
耶律皓南轻笑着,目光转动间见杨排风两颊绯红,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连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不小心说了什么。
当日他检查杨排风的伤势,怕她醒来会有误会,知道杨家人随身携带一把匕首,才……并非存心不良,然而男女授受不亲,到底于礼不合,尤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倒让他自己也觉得十分尴尬。
“烧火丫头当然要用烧火丫头的方法,”杨排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想要阻止脸上的热意往双耳上蔓延,她清了清嗓子,侧过身,指着身后桌上放着的一盅甜汤道:“喏,这个。”
耶律皓南看着桌上的白瓷盏,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咳,我不喜甜。”
“你居然有挑嘴的毛病。”
真是会抓重点,耶律皓南无语。
“我见你有些咳嗽,想必是熬夜所致,我煮了莲子百合汤,莲子安神,百合润燥,加了几颗山楂,口感更好。”
耶律皓南下意识伸手握拳,堵住即将溢出唇边的咳嗽。
白瓷盏轻巧细洁,温润弱光,碗中之物,热气腾腾,耶律皓南凝眉:“你倒有闲心,做这等无用之事。”
“怎么会无用?”杨排风望着他,心想只要他肯喝,便算物尽其用了,她将瓷盏轻轻一推,“天冷容易凉,你趁热喝了吧。”
耶律皓南探究的眼神落在杨排风身上,缓步走了过去,取过勺子轻轻搅动,抬眼间,只见杨排风眼底澄澈纯净,多的是几分柔和与盼望,无半分掩藏闪缩,他压下喉间的不适,坐了下来。
“你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杨排风蓦地睁大眼,急忙道:“我才没有。”
虽然说着怕被下毒,但耶律皓南将热汤送入口中的动作倒是没停,莲子与百合的清香,顷刻间在齿颊之间蔓延开来。
他慢条斯理的细细品着,忽然咬到一颗山楂,酸中带甜的味道,让他忆起儿时的冰糖葫芦,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幸与不幸,好与不好,是否他之所愿,毫无选择,避无可避。
耶律皓南觉得现在心情是真的很不好,他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放下勺子,耶律皓南起身从书案上抽出一本书,递给杨排风。
“《南华经》?”杨排风接过书册,疑惑的看着耶律皓南。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无所待而游无穷。”
“你在说什么?”杨排风拧起眉,疑惑道:“这就是你的提示?”
耶律皓南笑着,右手作势,指着门口道:“不错,你看第一篇《逍遥游》即可,回去慢慢琢磨吧。”
杨排风一头雾水地走到门边,脚踏出房门之际,回身道:“耶律皓南,你没有糊弄我吧?”
“糊弄你又怎样?”
单手一挥,房门瞬间合上。
嘭——
杨排风慌忙抬脚躲开,长舒一口气,还好她动作快,不然就被门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