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人的掩护,程少商自己的坚持,马蹄踏山河,挥鞭急如雨,终是匆匆间来到城阳侯府。
少商从马背上踉跄而下,红靴踩在地面时仍觉软弱,仿若踏在尸体上软绵绵的。她摸了摸脸颊,因急促飞奔被寒风吹红的脸颊显得有些发红,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摸到湿润的眼泪。
马背上,寒风从耳边呼啸着过时,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会儿见到凌不疑该说什么,是质问他为何一直欺瞒自己?还是被里头的场景吓得说不出话。
可这一切都没有……
闻着淡淡的腥气,她竟然出乎意料地走不动了。
夜幕下,马儿不耐烦地从她身边离开,顿时她失去了所有倚靠,险些站不住脚。
程少商一身鲜艳,却又单薄至极,彼时空荡荡的长街唯有她一人,多少有些无力颓败。
凌不疑……你为何不愿与我说出口?!
莫非怕我不敢同你一起面对吗?!
程少商一遍又一遍质问,也不知是在问里头的凌不疑,还是在无声呐喊,怒吼自己。
心事在心底回荡千遍万遍后,她才终于舍得放过自己,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里头走去。
想象中的尸山血海终是活生生呈现在程少商眼前,她嗫嚅嘴唇,瞧着偌大屋子中央,有个摇摇欲坠的人,竟是失声痛哭。
两行清泪从原本就有些迷蒙的双眼落下,接二连三如断了线的珠子,不论如何也止不住。这些泪水有如程少商此刻的心事,终是倾泄了一地。
那凌不疑也不曾料到来人会是程少商,只等他缓缓转身,脸上染上鲜血,浑身伤痕,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刹就止住了疼,不再发作。
“你不该来的……”似是劝慰,又像是喃喃自语,凌不疑到底是有些魔怔了,可他心底仍然有一个执念,关于程少商的执念。
也唯有如此,才得片刻清醒。
“你究竟是谁?凌不疑,还是霍无伤?”她几乎是哽咽着问出这句话。
原来人到伤心时,真的不能撕心裂肺般怒吼痛骂,而是心境腐朽,宛若枯木。
面对程少商的提问,凌不疑终是无法解答,只见他身形摇摆如同病入膏肓的人,“无论我是谁,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
程少商听着这类似于表达心意的话,假装不甚在意,可慌乱的神情终是出卖了她。但程少商向来不服输,目光放在他处片刻,迅速调整表情形态,佯装不在意道:“为何是今日?”
想到前些天自己一再追问凌不疑,可他始终不对她言明,心情颓丧,语调也不自觉带上哭腔,“为何你就是不肯告诉我?!”
毕竟是自己爱着的人儿,瞧着那厢明明委屈至极,却仍然故作坚强的女娘,凌不疑心疼至极,比起方才皮肉之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满族屠戮之仇我非报不可。”说这话时凌不疑立场坚定,从未变过。过后他慢步接近程少商,眼中心疼之色刻入骨髓,“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