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雪花飘飘,她孤傲的背影好似枝头盛开的红梅,顶着寒风巨雪蓬勃生长,开出独属自己的芬芳……
那一日别过后,两人再无交集。乐蕴本就没把那人放在心上,只当是个皮囊好看的登徒子罢了,哪里值得她记挂,久而久之,那个人便从她的印象中全部抹去。
再次见面时,是在一个宫宴上。皇宫横饰奢靡,彩绸轻罗成了宫里最为靓丽的风景。乐蕴贵为丞相府千金,又有才情容貌自然是京中人人追捧的对象,对她的赞美之词也绝不仅仅是长得美。
那是说也说不完的……
这场宫宴原本就是为了迎接大将军沈遇班师回朝而设置的,他也当之无愧成了最重要的一人。可宴会开了许久,仍不见大将军的到来,也就在这时候大家禁不住开始猜测:这位架子十足的大将军会不会是因为享有皇恩,自居功高,所以散漫了些不给皇帝面子。
“蕴儿,你说这位大将军会是个什么人啊?”乐蕴低头轻呷了口茶,一旁的姑娘追问。
这姑娘一身杏黄色的软罗烟襦裙,外罩绣花褙子,撒金皱裙摊开形成了一朵娇花似的模样。她的长相不若乐蕴美艳,却也别有一番韵味。一双吊梢眉含情脉脉,似水面的远山,朦胧秀美;双眼大而圆如一汪泉水,平静内敛毫不张望,莫说挺翘的鼻子粉嫩的樱唇,只她呆呆立在那儿,就是一副打开的美画。
这般女子你道她是谁?乃是尚书令千金云婉华小姐,亦是乐蕴的闺中密友。此番窃窃,乐蕴觉得好笑,“左右与你我无关,想那么多做什么。”乐蕴松开茶杯,稍微歪头侧目,“哎~你今儿怎么转了性子,也变得好奇心重了起来。”
谁人见过她云婉华小姐在人背后论过长短,纵观平日她循规蹈矩一点儿错误也不肯犯,这会儿倒公然谈起了这些事。
“……”
未曾料到云婉华半句话都不说,只是悄悄红了脸颊,眸光中水色闪过,竟是一缕柔情。乐蕴见了大吃一惊,扯着那好友悄悄道:“你不会……”她没有说出那句话,身为大家小姐,有些话自然不可随意出口,否则便成了清誉有污。
二人多年好友,即使话不出口云婉华也能猜到乐蕴要说什么,只见她含羞扭过头。“你与他见过?”
“一面之缘。”她回道。
霎时间乐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好友的心思,自己也不能多加干涉,默然点头也就算揭篇了。然而高座上的皇帝陛下却面色不虞,显然有些不耐烦。
是啊,堂堂九五之尊等一个才立功的将军,属实于理不合……乐蕴偶然间瞥到皇帝眼里的不满,摇头想道。
金杯推盏你来我往,就在大家都以为那大将军不来之时,一个神色慌忙的男人匆匆步入殿宇,跌倒在大殿的地上。
男人身上的衣服被割开,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展露出,黑红的伤口边周变了颜色,却仍有汩汩鲜红流溢出。女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登时吓得花容失色,云婉华与乐蕴相依,都避开目光不去看那可怖的样子。
“皇上……”蓬头垢面的男人发出微弱的声音,大殿上的人听的分明,不一会儿声音全消恍若未有。
“这、这不是大将军吗?”席中的一人开口道,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传太医!快传太医。”皇帝听清他们说的是谁后,怒火滔天地吼道,原本一场奢华的宴会登时变为了血腥事件的开端。
太医开时,宫里的小公公们手忙脚乱的将人抬出去,也就在此时乐蕴微微侧目,从男人掉下来的几丝墨发遮掩下,依稀可以辨认出大将军的真是面容。
竟是他,那个登徒子。乐蕴闪过一丝讶异,在她素来的映像里,将军一般都是风霜刻满脸、手指粗粝形容‘邋遢’的模样。未曾想过竟还有将军斯斯文文甚至有些病歪歪的样子。
“蕴儿怎么了?”云婉华自听说躺在地上血淋淋的那个人是沈遇后一颗芳心早已吊起,她是闺阁千金有些事自然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偷偷打量不让人发现端倪。只可惜她目光中的焦急分外明显,乐蕴看了将人扳正替她挡去了不少异样。
此时她目光流转,恰好落在了乐蕴若有所思的面孔上,才施施然问道。乐蕴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
宴会至此,因为沈遇的突然受伤宣布结束。皇帝是个疑心病极重的,见堂堂大将军无辜受伤登时觉得不妙,总觉得背后有一个高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于是立刻撤退去了自己的殿宇,临走之前让皇后娘娘散了宴会。
乐蕴起身,可算是可以离开了,拉着云婉华的手一并出去。二人共乘马车,在里面说着悄悄话。
“你说会是谁打伤沈将军呢?”云婉华美目里满是急色,“没想到京城里也会出这等事。”
“皇权下,是数不尽的鲜血,谁都想拥有实权,沈遇手下兵将多且实力雄厚,难免被人觊觎。”乐蕴摇头,她在家中时曾听过父亲无意间透露过朝堂之间的事,只道诡谲云涌晦暗不明。
乐蕴只恨自己没生做男儿身,不能为父亲分忧,成日里躲在深闺刺绣俨然不是她的作风。她啊自小就顽皮,家里的父母亲可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蕴儿……他会没事儿吗?”云婉华呆呆的,早已神游太虚。乐蕴见状只道怪哉,她这玩伴儿循规蹈矩那么多年,今日却做些对她来说已经算作出格的事,莫不是小丫头开窍了?也学着人家思慕少年郎?
乐蕴窃笑,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小丫头。云婉华听见旁边窃窃,霎时娇嗔了一下,十分羞涩。
马车外喧哗热闹,乐蕴撩起车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这繁华是她所向往。
不知过了多久,便到了尚书府,云婉华和乐蕴依依不舍好久,方才下马车。乐蕴端坐在车内,撩起帘子的一侧目送云婉华的离开。
“蕴儿,回头我来寻你。”
“知道啦。”乐蕴挥挥手,待见不到婉华的背影后才对车夫道:“走吧。”
彼时的乐蕴天真依旧,却不知以后的桩桩件件全因她的这一线天真变的无可挽救,到那时,乐蕴一腔苦痛无人诉说,只能长夜里枯坐到天明。
当然,这都是后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