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申倒茶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浓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蹙紧，“季小姐可是在说笑？何某不曾做过这样的事。”非到万不得已，他们家不想和季家在明面上撕破脸。
“呵！”季舒白倏而笑道，身上的刀子可一点儿也没收敛，反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今天上午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何经理还想抵赖？”
“季小姐想怎么样？”对方不依不饶，在他们不夜城狠狠打巴掌，“这年代死了个人也值得季小姐大动肝火，那您可真是圣人！”何经理讥笑道。
季舒白恼怒，“人命不是儿戏！”她咬牙切齿道，何申嘲讽她：“时代动摇人命如蝼蚁，季小姐保得住几人？上海街头每天晚上都有人死，拉出城的一批又一批。不说远了，就您天星百货附近也死过不少人。”
“是啊，人命不是儿戏，可生不逢时就是错，开局就错还想回头？”何申站起身，抖落身上灰尘，“不是儿戏也是儿戏了……试问季小姐可以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季舒白被他噎住，她很不想承认，然而何申的每一句都没有错。“伤了人扰乱秩序，损毁我天星百货的人流量又该怎么算？”季舒白回头，矮下去的气势再次拔高，用洞悉人性骨肉的眼神深究。
她这次来，是算账的，不是和他们掰扯的。
何申似乎没想到优势才倒头他们那一边没一会儿，就又被季舒白扯了回去。这女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季小姐先回去，我找了人必定登门道歉。”何申笑容满面，试探道。
季舒白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放话道：“登门倒不必，只消何经理金口一开，给个像样的说法再给些赔偿，我想便差不多了。”何申攥紧拳头，笑说：“赔偿天星百货一万大洋，您看如何？”
“一万大洋？”季舒白怪叫，右手撩起耳畔的发丝，“您是觉得季家就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所以搁这儿欺负人呢。”两根食指架在一起，笑意满满道：“何经理，起码得这个数。”
十万大洋！何经理心上不满，季舒白分明是讹他们。“季小姐一个人，还有这么大的口气？”他皮笑肉不笑道。
“那么何经理是想拒绝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您拒绝，明天报纸上必定会刊登这些年不夜城大大小小的秘闻，这些或许对于上层子弟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来说就不得了。”季舒白笑的灿烂，好心好意提醒着。何申咬碎银牙，“你单枪匹马独闯不夜城，就不怕有危险？”
“哈！当然不怕，我想您也不希望我在这儿出事吧。季家你们得罪不起，我，你们也得罪不起。”
“我想，只要拉下小姐您，这笔买卖也不算赔本。”
“不夜城还没有倒，何经理就想拉着我和它一起走向灭亡？”季舒白似笑非笑，整个人自信到亮眼。“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何申嘴角抽搐，眼前的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手腕却比某些大人物高多了，也狠多了。
周围气氛静谧，天光暮色堕入星河，翡夜悄无声息渲染了整个天际。不夜城本就处在黑压压的一片天，这番照映更是黑的迅猛。
季舒白双眼如炬，睁大了瞧着何申，仿佛一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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