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囚子part1

非典型性鬼故事。

part1

这不是我第一次遇见她。可以说，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如何时候、在什么地点了。我曾经试图把她的存在归咎于某种灵异现象，或是压力过大所致的幻觉，或是光线折射造成的视觉错觉……但现在我只能接受“她存在着”这个事实，而被迫放弃了思考她的来历、她的目地、她的本质乃至于她出现的原因。视而不见，我选择视而不见，任凭她在镜子里，在床底下，在漆黑的电视屏幕上，在大理石地板的反光中，在我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用她特有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我。怎样描述那样的眼神呢？像是无言的嘲讽，又像沉默的哀悼。

这一次也是一样。她梳着两条不太长的辫子，发质乌黑，脸庞白皙，站在路边，背着双手，又侧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雨水从她内卷的发梢流下来，又蜿蜒进浅蓝色外套的领口，打湿里面的白色T恤。昏黄的路灯光笼罩她，同时光又从她的身上穿透而过。雨在她身边毫无停留的痕迹，可她的裙摆下沿滴滴答答地落着水，脸颊被一片湿淋淋的水迹浸泡着，我看不清楚。只有那个眼神勾着我，那是我们之间的唯一桥梁。

她的身后是一家我常去的咖啡厅。烟雨笼罩的傍晚，进店来一杯热咖啡似乎是不错的选择。我也早有这样的打算，可那就意味着我势必从她的身边经过。一般来讲，我会尽我所能躲着她。从一开始发疯似的逃跑到现在的熟视无睹，我用各种方式回避着她，试图通过欺骗自己的认知来将她从我的生活中抹除。好在这样做是有用的，她干扰不到我。如同路边长着刺的荆棘，只要路人不主动献上自己的皮肤，就不会伤到人分毫。

我们间的距离被我主动拉近了，理由是我不想因她这种“莫须有”的存在而改变自己的原有计划。我想，如果我逃避了第一次，第二次，那么我之后的生活就会被支配。她不存在。我告诉自己。或者说，我这样安慰自己。这怎么会是自欺欺人呢？她确实是不存在的。可我们如何定义“存在”呢？看得见摸不着的事物，诸如光，就不存在吗？这显然是荒谬的。可光有能量，但她既无温度也无实感，对我所处的现实不会造成哪怕一点影响。想到这里，我发现我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她也就仰起脸，眼瞳漆黑如死水。她一动不动，又微张这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可——她是只有我能看见的，若要有什么话想说，那就只能是对着我说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情不自禁地停下来，感到一直弥漫在她身边的灯光笼罩住了我。雨丝在灯下看得真切，唯一模糊的只是她的脸，然而我能感觉到她笑了一下。

我突然想到，我是因她存在而改变的唯一变量。这就是她的意义。我从他嘴角浮起的微笑得知，她早已知晓我会因她而短暂短暂驻留的结局。“她不存在”永远只能是一个伪命题。

她确实狡猾，我抱着倾听的意图接近，又以如此一个令人不知如何评价的结局收尾。语言带来的实际行效益大约是我被当成神经病扭去医院，所以我嘁口不言。我们在无语中凝望对方，我无法从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然而我清晰地知道她正在打量我，就像我正在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审视她一样。我伸出手，我无法解释我做出这个举动时的心理状态，我只记得当我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在我眼前倏地消失了。

我本能地攥紧手指，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冰凉。潮湿的水汽裹上皮肤，我张开五指，在手心处看到一些未干的水渍。

我只握住了一把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