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晚,整个正月雨雪交加,天幕始终是灰蒙蒙的,见不到半点阳光,就像是有人将太阳偷走了一样。
雨后,萧倾颜抬头看着久违的,如水洗过般的蓝天,轻轻叹出一口气。近来她的噩梦仍未断绝,夜夜都得喝安神的汤药才能入睡,但即使如此,这段时日,她也必须打起精神。
“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谈谈,但始终不得空,现在好了,事情迫在眉睫,我必须先与你聊聊。”收回仰头看向晴空的目光,她看向房间内唯一的客人。
客人明眸皓齿,容貌自带媚态。长得也眼熟,正是在家里关了近两个月的戚落昙。
戚落昙进屋后一直没有坐下,若不是她觉得先开口的人会落下风,不然早就耐不住性子开口。
“与我聊,聊什么,聊你前朝后裔的身份,还是聊玄苍教的事情?”戚落昙到底是沉不住气,说出的话里仿佛都带着刺,没有萧倾颜此刻这般气定神闲。
萧倾颜好脾气地摇摇头,话里却没客气:“这两件事情,你没有资格与我聊,要聊,当然是聊你我都关心的……萧夜钦的事。”
提到萧夜钦,戚玉淑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看模样很是挣扎。
“他的事,所有他的事,我都知道,可是他依旧选你。但是,我哪里输给了你,萧倾颜,我哪里做的不好?!”戚落昙看过来的那一眼明显带着质问,并不是为自己申辩,而是为萧夜钦感到不值。
“你知道他是如何在北荒活下来的吗?”
戚落昙看着萧倾颜,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出来:“北荒恨极了誉朝,表哥第一年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北荒贵族拿他当取笑的对象,不,是玩物。而这一切,却都是他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却不顾他死活的天子所为。他的尊严被如此践踏,受了那么多苦,你的一句不想复仇,就让他多年苦心付之东流,你真的爱他吗,你真的有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萧倾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她为了压下那些肮脏的话语,让那些只会背后嚼舌根的人闭嘴,借用了不知多少次玄苍教的力量。萧夜钦不曾对她说起这些,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她在乎。
那三年,她不曾忘记过,每次收到有关萧夜钦的消息,她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又是怎样愤怒流泪。萧夜钦虽总用玩世不恭来伪装自己,但他骨子里的却高傲得很,即使被克扣食物,被拉出去巡街,他也不曾跪地求饶。直到第二年,当时执掌朝政的太后将他接到别院养伤。也是从这时起,他踏入了北荒的权贵圈,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
她只是听说那些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故事,都觉得心惊胆战,感叹萧夜钦的手段狠辣。只不过回来之后,晋帝暗示他不要想妄图沾染政事,大概也是在防备他。不过,萧倾颜历经三世,倒是觉得萧夜钦在有意收敛,理由也很简单,怕波及到她。
但是这些,她觉得没有必要告诉给眼前这个一味怜悯萧夜钦、自我感动的女子听。
“如果能回到一开始,我绝对不会让他去北荒,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他。”此话发自肺腑,她已经重来了两次,却只能回到一年多前。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不停重复死去,又活过来。
“回到一开始,当然,他当然不应该去北荒,该去的人是你,”戚落昙咬牙切齿地说,“你或者他,这是晋帝给他的选择,而他却为了你,牺牲了自己。”
萧倾颜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甚至控住不住自己的音量:“你说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也是啊,萧夜钦怎么会告诉你这个……”
戚落昙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方脸色苦笑着说。
“竟然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就这么喜欢我吗?”在对方愣怔的目光下,萧倾颜缓缓走过来,表情带着一丝轻蔑。
“爱一个人本来就不该求得回报,戚落昙,我想,你就输在这里吧。”她冷声说,脸色冷漠,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怜悯,“二哥已经拒绝了你很多次,你没有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做他讨厌的事吗,无论是差点让沁月楼败露,或者是站在宫九临那一边。”
接着,她一锤定音:“你不是我,你一开始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