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缓缓落下一针，再看旁边小他两三轮的小女娃，跟着就抬起手腕，接着稳稳落下一针。
太子妃告诉他实情后，就把这个小女娃叫了进来，直言让这小女娃来替她行针。然后，太子妃独自出去熬药，而让小女娃来告诉他应该如何配合行针。
太子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出言说了一句：“章太医，我想归雪的医术并不比太医院的差。”
“太子殿下谬赞，”归雪却是摇摇头，对章太医说，“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能跟着章太医学习。”
太医院虽有医女，但是也和学徒无异，再看太子殿下的神情，似乎已经是默认。于是，疑惑中忍不住带了点试探，他点点头，说：“若是姑娘有此天赋，老夫自当倾囊相授。”
等太子妃端着熬好的汤药回来时，章太医却发现对方的额头密布着冷汗，脚步也有些虚浮，心下虽奇怪，却没有多问。小女娃让太子喝下汤药后，对方的面色如常，然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现在太子的胸口前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几十根针，几乎把那红白斑痕遮住。针灸对医者的要求之高，他自然知道，却没想到这年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行针的速度与准确度比太医都不遑多让。
这么有天赋的弟子，肯定是圣医宫的弟子，太子妃的师妹吧！
随着下针次数越来越多，一条蛰伏的青影在太子的左手第三根肋骨下愈发凸显起来，就像濒死的虫子一般蜷缩扭曲，让章太医暗暗心惊。
似乎是感知到了疼痛，睡梦中的太子也是眉头紧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口中泄出一两声呻吟，像是随时都会醒过来。
“这条蛊虫比预估得还要大一点。”归雪双眉蹙起，模样很是为难，“这条创口若是割开，失血的速度会比预估得更快。”
章太医很快明白过来：“你们是想让虫子自己钻出来……”
“是，喝下的药已经在起效，这药反应大，所以要护住心脉，但是割开创口必定会失血，蛊虫大的话，创面也大，流血速度肯定会增加。”归雪冷静地说，面色却越发沉了下去，努力压下语气中那一点应有年纪的惊慌。
“胡闹！”章太医顿时开口斥责，“这不就是在冒险吗？”
“这是最安全的方法了，章太医，”太子妃此时正坐在对面的木椅上，一直在注视着这边，闻言，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她的语气却铿锵有力，“再晚的话，蛊虫钻进心脏，那太子就和当年的四皇子一个下场，您也不想看到吧！”
“归雪，动手！”杏眸微眯，她斩钉截铁地说。
孟清蝶话音刚落，归雪便已将早就准备好的薄刃朝那处隆起下方划了下去。
虽然只有半寸，鲜血却几乎是在创口形成的同时流了出来，一下就汇集成小汩涓流，浸湿了身下的床单。青影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
“太子！”章太医高声惊呼，又转向孟清蝶，神情中全是担忧，“太子妃，万一出了事……”
“你放心，这主意是我出的，就算有万一，也是我来承担。”孟清蝶淡淡瞥了一眼章太医，像是浑不在意太子的生死一样。
她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萧夜宸，如同注视着以往千万个病人那样。
离得近的归雪几乎能看清蛊虫的具体形状，毕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饶是归雪也稳不住脸上的表情。当创口下的蛊虫探出尖刺状的触须时，血腥味愈发浓郁扑面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别开了脸。
此时，身后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
“归雪，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闻言诧异地扭头，归雪接着摇头：“不行，太子妃你才……”
章太医不知道孟清蝶虚弱的原因，她却是一清二楚，若不是药中要用孟清蝶血做为药引，削弱蛊虫的毒性，蛊虫也没这么容易被逼出来。
“我可以的。”孟清蝶坚定地说。
说到这个地步，归雪也只能让出位置，选择站到一边，而就在这时，她好像看见孟清蝶的唇动了动，却没听清说了什么。
“即使真的没有治好你，我也不会为你殉葬，夜宸，你向来胸有成竹，若是听了这话不甘心，就挺过这一劫，在太阳升起后，睁开眼来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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