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侵蚀着周遭的一切,再过不久,她也会葬身火海。
“你、你是……”
百里初琴眯着眼睛,周围燃烧的火光越来越大,隔着呛人的黑烟,她几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影。
萧夜钦打晕青菀便潜了回来,直觉告诉他要回来看看,却刚好听到这些对话。他扫过被顶梁柱压住,熊熊烈火灼烧的尸体,他的面容被火焰的热浪扭曲,看不分明。
百里初琴分不清他的脸,但她还是强撑一口气说:“快离开这里,这里有毒。”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寒毒的话,我早就无药可医。”萧夜钦蹲下来,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里难得有一丝恭敬,“晚辈就是前辈你一直在找的现任玄苍教教主。”
“是你啊……你就是宫九幽选中的弟子。”
“有负师父所托,在我手上,既没能将玄苍教发扬光大,也没能完成复仇的宏愿。”火焰蔓延得离两人越来越近,但萧夜钦依旧没有移动步伐。
“在我的认知中,幽并不是执着于仇恨的人,我和他都不是那种会让后代必须继承自己愿景的父母,所以我相信,他也并不是为了让宫倾殇继承复仇这种事而一直寻找她。”
“的确如此。”听到对方说的话,萧夜钦此时才有一点明白自己的师父为何会喜欢百里初琴,“他在燕城留下的遗言,就是如果有一天倾儿不愿意复仇,请放她离开,然后才在闭眼前,将教主令传给了我。”
顿了顿,他垂眸说:“而我没能做到。”
“是因为宫九临吗?”百里初琴按着胸口,气若游丝地问。
他摇摇头:“很多原因,所有人都明白,时间拖得越久,复仇就越难,要让一个人自由,有时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真是可怕啊,仇恨……”百里初琴若有所思,最后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递了出去,嘴角凝出一丝笑意:“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归雪和倾殇吧。你出现在这里,想来归雪并没事,虽然不能见女儿最后一面终归是有点遗憾。”
“前辈放心,她有倾儿照顾。”萧夜钦如同笔直的轻松,视周遭的火焰如同无物。
教他武功的宫九幽并非一个称职的师父,对方总会在闲暇向他提起百里初琴,提起两人的过去。宫九幽的声音里充满怀念,但他明白,对方除了自己,再无人可以倾诉。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何会进入这火海,可能,他就是想代宫九幽见见……眷恋了一生的人的最后一面。
“师父,死前也在思念着你。”他轻声说。
“是……么?”略微一愣,百里初琴缓缓露出自己宛若少女那时的笑容。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别去做傻事,”目光落到萧夜钦身上,她好像从萧夜钦身上看出了什么,最后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偶尔也听一听长辈的祈愿吧。”
微微睁大眼睛,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默默向火中巍然不动的前辈弯腰鞠躬,紧握着手中的信,转身离开。
看着眼前的信件,萧倾颜毫不掩饰自己的讶然:“给我的信?”
萧夜钦不再言语,只点点头。
没有计较为何萧夜钦现在才把信给她,她迅速撕开信封,取出信件展开。出乎她的意料,这封信很长,足足三页纸,写了过去的种种纠葛。同时,百里初琴写了在与她的父亲再次相爱后感到对母亲的愧疚,于是给自己女儿取名“归雪”以此来寄托对母亲的思念。
说来惭愧,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从未见过她这位血缘上的姨母,一方面是姑姑对圣医宫表现出的厌恶,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对归雪的愧疚使她不敢面对这位长辈。
她看得很快,不一会儿来到信的结尾。
“有时愤怒和仇恨他人很简单,真正困难的是放下和宽容他人,我希望你能做到后者。倾殇,你的名字,不应该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往,你如今是倾颜,河倾月落夜将尽,笑逐颜开喜事临,我看不到的,你和归雪,要代我去看。
“我和初雪一同长大,我很后悔当初误解了她,我希望你和归雪不要互生嫌隙,上一代人的恩怨,就此结束吧。
“百里初琴留。”
静静看着萧倾颜缓缓放下信,露出一丝有些呆愣又有些释然的笑,萧夜钦有点疑惑地问:“倾颜,你还好吧?”
萧倾颜抬眸笑了笑,露出一丝好似被感动的笑说:“我很好,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感觉更好,只是有一点遗憾,我再也没有见姨母的机会了。”
“你若要见的话……”萧夜钦故意顿了顿,“我这里有她的画像。”
“画像?”刚问出口,她就想起那天从蓂口中问到的事,反应过来,“从姑姑那儿拿的?”
“没错。”萧夜钦点点头,“她的心思藏得如此深,我也是不久前发现的,即使发泄怒火去撕画,她也只撕了一幅,柜子的暗格里还有四五幅。”
她看着刚才走出的房间方向,安心地吐出两个字:“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