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念

待到睁开眼睛，张高杰已经下定回去的决心了。

对于这个决定，张高杰内心里依旧褒贬不一:说好听点儿，那叫顾全大局，为了不给避难所惹麻烦；说难听点儿……自然难以出口，道理他都懂，只是感觉迈出这个仓库大门有点儿愧疚，感觉自己这脸皮啊，飘飘悠悠地掉地上去了，因为避难所的人救了他，自己却啥事儿没帮人家干，但耐下心来，慢慢想想，自然思想就被前面说的英雄主义占据了，从而理所应当地心安理得，至于“没做事儿”，不给他们找麻烦不就是做事儿了吗?想到这儿，张高杰的心又舒畅了一大截。

心……是舒畅了，理……是得到了，但现在就要搞点实际的，怎么迈出这个门呢?这是个问题。

广建业是好办，人家也年轻，一副随和的样子，自然不会有什么阻拦，只不过眼神有些不对劲，像是猜疑似的。

叶侦探呢，避难所的事儿他少管，只是管管所里的大事儿，谁叫他资历雄厚呢，不过避难所的大事到现在也比较少，所以他也只能在“池中水”的“浅处”当一条“卧龙”，那既然这样，张高杰的出入他自然不会在意，于是这一关也过了。

华建宁……不知啥时候就出去了。

唯一的阻碍是华欣，女人嘛，心眼儿自然密点，为了出这趟门，张高杰真是下了不少功夫。若只是说他刚来容易迷路，也不至于张高杰费这么多口舌，唯独是谈及伤口，张才终于让步，他知道自己不占理。

不知道磨蹭了多久，张高杰才终于说服华欣离开避难所，只知道等到那姑娘从嘴角硬挤出“行吧”一句时，墙角的青苔似乎宽了几圈。

他这次，似乎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的仓库。

一个直挺挺的人，离开一个破烂烂的仓库，向着一个黑洞洞的远方，迈着一种沉甸甸的步伐，揣着一种灰尘尘的心情，等待着一个死沉沉的结果，而一切的根源，来自于阴森森的人心。

他踏上那辆缆车，他在上面将一个畜牲丢下深谷；他回到档案室看了看，他在这里将一个怨灵的宿主焚烧；他路过那个重症病房，远远似乎还能听到猴子的嘶吼咆哮。或许未来会有顽皮的孩子迷失至此，他们会在地下室的随机一层见到一具残破的尸骨，或许会有警察前来，也或许会有记者奔走相告，人们会猜测，会思考:这具尸骨的主人是谁?谁将活人变成了尸骨?是鬼?是人?或是外星我们素未谋面的文明?但他们永远不会去探讨尸骨与这座废墟的故事，至于尸骨若干年前在此取得的胜利……谁稀的管呢?

至于张高杰现在，依旧是遗憾，他遗憾自己的一时糊涂，造就千古失足，如今，他也不乞求那些了，唯独遗憾的是死前没有见到这座坟墓外的天空，闪耀的是阳光还是月光。

张是空着脑子到达那一楼层的，他不知道怎么去见那群怪物，但是……他又不得不那么做。

“你还知道回来啊!”

张高杰没有应答，依旧直立在泥潭之中心。

“跟你说话呢!”

恐惧是自然的，但他本能地强压住了试图张开的上下颌。

“让我猜猜，你加入了另一个组织对吧……”

张高杰的鼻腔里“哼”了几声，之后便狂笑起来:“你猜的真他娘准!老子就是把骨头送给野狗吃也不给你当狗!”

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痛快，那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是个不明事理的精神病，在那里萎缩扭曲着。

护士长料到他会叛变，但却没料到他会那么刚硬，于是她也放下了身段，用着更加尖利诡异的口气低吟着。

“我说了，只能为我效力!”

“我也说了，绝不给你当狗!”

旁边几个医生见状，拿起铁棍和皮带向张走来。

张高杰也不想做脓包了，拿起钢管就扭打起来，但最后还是无济于事－－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护士长也是一个眼色，让医生把他拖下去，此时张几乎是口无遮拦了，什么低三下四的，不堪入耳的话全部一溜烟儿从声带里震出，但人家并不理会这些。

“明天上午把他解决了。”

“唔!”

“那什么……护士长……没必要杀他吧……”一旁的老钱终于说出话来。

“你说什么?”

“我说……没……必要杀他吧……”

护士长突然鸭子似的狞笑起来:“你以为我杀他只是因为叛变吗?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这一条所谓的条约吗?那小子去了档案室，他见到李健了，储存卡在李健手里，李健消失了，储存卡自然而然的在张高杰手里，我要的是储存卡!”

“那你为什么杀他?”

“放走一个证人就是一个威胁，加上他遇到的那些，那就是天大的威胁!我能容忍这样的威胁在头顶转悠吗?”

老钱没有吭声。

“你和张高杰昨天谈话了吧?”

依旧是一片寂静。

“既然他和你谈话了，就不能保证你能完全保守住秘密了，你就是个护工，把我们告了也不会有啥问题，那既然这样，就不能保证你不是个威胁了。”

护士长于是抽出把枪，二话没说，老钱就倒在血泊里了。

那人走进了，对着尸体连开了几枪，确定死透了，于是才作罢，回去了。

我依旧是没有问张高杰储存卡的事情，既然他仍然呆在监狱里，那也就证明储存卡的遗失是正常成立了，希望这个故事可以代替储存卡的存在。但希望与预测依旧不同，前者只是单纯说不准而偏向自己心仪的结果，后者，则就是根本的事实，于是我也开始两难了，信或不信，这是个选择，但我宁愿背上“愚蠢”的名号，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