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我实不相瞒告诉你们，你们的钱，她一分没用，我姐一直自己打工赚钱养我，供我读书。你们那点可怜的钱，让我恶心，有用吗？啊？你和别人在外面好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姐和我，他呢？他也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俩？你们两个太有意思了，把你们的恩怨和不快加在我和我姐身上，我真的谢谢有你们这么好的父母。”苏南说到后面眼眶通红，但没有眼泪流下来，季芒想带他离开这里，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无权插手。

“感谢有你们这么好的父母，让我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电视剧一般都狗血人生，真的……”苏南苦笑了一下，“你来找我，我明白什么意思，无非看我考好了，能上个好学校，有出息能接手你们的公司。可惜了，我苏南无福消受，你们爱给情人还是给小三，都与我们无关。”

苏南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女人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双眼无神，浑身颤抖。季芒能感觉到自己某个瞬间甚至有种血液倒流的感觉，这些话苏南不曾讲过，没说过，从来没说过，现在突然这样血淋淋的撕开，太过残忍了。

苏南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拎起来袋子叫了一声季芒扭头就走，走的特别快仿佛要飞起来，季芒小跑两步才跟上，身后那个女人蹲下来撕心裂肺的哭着，有很多人投过去打量或是好奇的目光。

苏南一直没说话，从回来到进屋，看起来很正常，没发生过什么，只是不说话，季芒放下东西一把拉住他，“南！”苏南像是没听到，季芒转过他的脸，感觉他的眼神没有焦点，“苏南！苏南！”季芒喊了两声，苏南才反应过来，“啊啊！回来了？”

季芒心疼的一把搂住他，“我求你别这样，我心特别难受。”苏南感受到季芒的体温，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我真的好……为什么，我要在最喜欢的人面前，这么狼狈。”

“不！不狼狈！一点也不！”季芒紧紧抱着他，“没关系，没关系的。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没关系。”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苏南轻轻推了一下季芒，“我麻了有点，坐会儿。”说着指了指沙发。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苏南又搂住季芒，把脸埋在季芒胸口，季芒知道他现在不想看到别人的脸，能和自己这样已经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

“你知道吗？我一直没说，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告诉你部分的真相，却不是全部的真相。”苏南停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想去相信那是真相。甚至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们两个亲生的。”

季芒真的没想过，他被父亲家暴，但却始终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的母亲被虐待多年，可能太需要人爱了，所以她怎样其实无所谓了。但是苏南，他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那些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发生在自己喜欢的这个男孩身上。

“没关系没关系。你是谁的孩子都不影响我喜欢你。”季芒揉着苏南的头发。

“嗯，其实我知道已经无所谓了，但是我想到我姐为我吃的那些哭，还有那几年我们两个刚出来租的小屋子，我就痛苦，我甚至不知道该怪谁，到底怪谁。”苏南的声音很小，就像一个人在说话，季芒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在心上插了一把刀。

“没事的，我以后不会让他们见到你了，我们躲开他们好不好。”季芒说。

“嗯，好。”苏南说。

两个人本来心情大好准备做饭的计划也落空，苏南也不想吃什么，最后演变成吃了点泡面的结局，不过到也美味，季芒在面里加了两颗鸡蛋，用砂锅煮的面，汤汁更浓更恒温。季芒盛了一小碗递给苏南，让他多少吃一点，苏南喝了口汤，才感觉到身体里有了热乎气，明明是夏天，却浑身发冷。

吃了面，季芒刷了碗，坐下来和苏南紧紧靠在一起，两个人身上搭了一条薄毯，苏南挨着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就闲聊，苏南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谁先睡着的不清楚，只知道两个人靠在沙发上，头顶着头就睡了。

苏南做了个梦，一个感觉很长的梦，却是很多零零散散的片段组成。梦里有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小时候的苏北，坐在一起吃饭，气氛降到冰点的四个人。梦到了他和苏北最开始住的那个出租屋，小小的屋子，拥挤的空间。梦到了初中让家长开会教报志愿，自己坐在教室里拿笔记下。梦到了第一天来三中一下车的样子，梦到了那个看似桀骜不驯其实心细如发的少年。都是零零星星的片段，像是过了一部电影，以至于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长时间的梦。

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沙发上还盖着那条薄毯，卫生间传出水声，苏南坐起来揉揉眼睛，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电脑早就自动关机了。苏南有些愣愣的坐着，一直到季芒出来有了反应。

“起来了。”季芒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睛周围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睡得还好吗？”

“嗯，睡挺好的，你呢，一晚上没回床上不舒服吧。”苏南说。

“没事，我也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下次一起回床上睡。”季芒笑了一下，苏南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这样不着痕迹就开了车，而且你还没有办法反驳。苏南朝他腰上捏了一把，“你现在越来越快了，这车速赶上职业赛车手了。”

“那也得多谢你的启发。”季芒说。和季芒每次不管是亲密也好，还是开小车也好，都让苏南很放松，就是有一种：他只会和我这样，他是我的这样的感觉。

他见过季芒的漫不经心，不苟言笑，认真，担忧，但唯独没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就连他们刚认识不久在巷口那次，他也只是感到了季芒带给那些人的时候压迫感，还有他们对于他的几分惧怕，苏南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怕他，也不知道季芒到底以前什么样，现在反而想知道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