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蔚蓝海岸

我们人类科学探索的事业，就像是一条漫长的海岸线。它自天际延伸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它崎岖不平，从大洋彼岸铺卷上岸。沿着这条海岸线，雪白的浪花翻起。

在这条海岸线上，你可能被巨浪裹挟着前行，也有可能潮落过后退入水中。

在这条路上，我们并不能径直前行，但潮起潮落之后，所历经的都会在此，铭刻形成这道漫长的海岸线。

“Blue shape my heart，when the shadow is coming~”

微醺的月光下，一束悠长歌声投射浮动在灰紫色的灯影中，星辰如泪。好像音符攀上云端，织就的旋律从时光流淌的银河间静静地泄落。

轻记得这动人的旋律，来自一首蓝调。

岁月如歌，淑女细闪的发间若隐若现的光晕是那夜晚轻盈宁静的海浪。他们和她们都沉醉在夜风中，不被时间轻易捕捉，只留下海岸线上向前追逐的足迹。女人在烟雾缭绕间绽放迷人的微笑。

这只不过是过去电影中的片段，吉光片羽被定格在画面正中成为永恒。

如今没人关心过去的女演员叫什么，只是这影史上的一笑成了难得的放纵。纸醉金迷的生活永远成为了过去的历史，尽管忧郁风的歌曲不少见，但这首电影《蔚蓝梦影》（中国文艺电影，翻译为《Blue shadow》）的主题曲《shadow》曾在轻那个精致的末世前夜轰动一时。

过去的生活写照是此刻隐秘的怀念。

望着墙壁上投影的电影画面，轻和临寂随着服务生穿梭在海岸餐厅的大厅里。本以为临寂会贴心地安排服务生一路介绍这座“顶流”餐厅，结果服务生只是时不时说着“两位请”“小心台阶”之类的话，礼貌客气。

“两位，前面就是私人包间区域了。”

这时临寂开口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耳廓上贴了一枚小小的蓝宝石，流光溢彩，显得精致而妖艳，像是阳光下湛蓝的太平洋海面：“感谢，做的很到位，剩下的流程我也清楚，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服务生小哥闻言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微鞠了一躬：“收到，您和女士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临寂点头以示回应。

他正凝神倾听什么，轻起初以为是房间内什么细微的声响，待也去听时摸到自己额间那滴水晶，顿时了然。

原来他耳廓上的是无线耳机啊。

轻打算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回来，不料临寂正望着她，灯火微暗他的笑容在她眼里格外清晰。

“想听吗？”

“不了不了，大佬随意。”轻赧然。

临寂的笑声却在此时响起，惹得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却发现她和临寂此刻正置身在一片沙滩上。阳光强烈连绵脚下金黄的沙，海风轻拂从远处带来海水咸甜湿润的味道。

“诶？诶！这是哪？！”

“海南三亚的沙滩上呀。”临寂笑笑。

轻特意露出一副你唬不到我的神情：“裸眼3D全息投影吗？”

“嗯，我们还加了一些别的技术，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感官沉浸式投影。”

“不过为什么这么真？”眼前祖国海岛的阳光真真切切地盖在面上，她由衷感叹。

“很真实吗？”临寂瞧着她兴奋的神色，眼中也沾染上了一点明媚的阳光，“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久逢旧景的轻像个孩子似的：“虽说我以前也见到过这个技术啦，但是真的你们发展成这样很强的，感谢各位科研组的爸爸。等等不对，这不会也是你参与的项目吧。”

临寂顺着她无奈地摊手：“如你所见。”

“牛哇，人和人的差距果然很大，我还在研究水绵的时候，有的人研究了这么多。”轻作星星眼。

“你也可以，”临寂俯身，轻这才直观体会到临寂比她高了至少十公分，“不过这家海岸餐厅我虽然有参股，但老板并不是我，由此可见我们的差距也不算大。”

凡、凡尔赛！

“果然，临寂先生是这里的股东啊。”

“没错，尊敬的贵宾轻小姐，为表我们的诚意，我们将安排专人股东一名为您服务。”

“那你们的服务可太贴心了，我和我的钱包应该都有点受不住。”轻玩心大发，拿起沙滩桌上插着的一支向日葵，伸到临寂身边，睁眼一看却是一朵盛放的红玫瑰，“采访一下这位尊贵的股东先生，你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创建了这样一座餐厅呢？”

很久之后，当轻的认知再度被颠覆时，临寂的话及时地出现在耳边：

这个星球并没有海岸线，我们的故乡，在遥远的光年彼岸。

似是一声轻叹，如同大洋深处吹来的季风：

“我们已经无法见到故乡的海了，这唯一的心愿难道还无法满足吗？”

但临寂很快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容色淡淡，他的神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

唯有再度看向他时，一望无际的海面掀动波澜。

“想看什么景色，想吃什么菜，我为你准备。”

“我想看雪，西湖的断桥残雪，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雪了，唯一见过一次是在八岁时，那年气候异常全国各地下了好大一场雪，轰轰烈烈落了三日，然而之后便离开了。当时还有好多人把最后的一场雪保留下来，还有人一路追逐着风雪而去，可是最终南极的冰山还是全部消失了。

她还记得雪落在掌心细麻麻的感觉，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片雪花，但是却是自然的一部分，微观之下银装素裹自成世界。

临寂一动响指，只是电光火石间，眼睫一抬面前就出现了西湖盛景。整个天地间白茫茫，澄白洗练，连绵成一片。他们恰好坐在西湖的游船上，船身荡漾，白浪滔天，近旁正是断桥残雪。

轻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掌心就化了，但她安静瞧了好一会，就好像生来就属于这天地间。

望着面前的人怔怔，看到她突然抬起头，眼中似乎落下了漫天冰晶，明媚得却好像冬季明亮的日光：“不过我可不爱吃酸的，我想吃辣的，越辣越好。你可能吃辣？”

在这数光年之外的天地寂寥间，多说话显得突兀，只消两个人静静地望着就好了。故他只淡淡地点头，低声对着耳机那头说了几句。

不用说话，享受静谧的美好，他们两人此刻最懂彼此，要是能一直如此下去便好了，可能正是只在书中读过的丰子恺先生笔下的西湖夜风。不过平淡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种奢求，片刻安逸过后，他们必须要背负各自的使命面向星辰大海前行。

原本以为饭后他们会直接开车回去，不料临寂邀请她散步。

他们吹着晚风，走在无人的环城栈道上。

周围十分安静，似乎只能听见呼吸声，天空十分干净，能看到一整片繁星。

他靠在栏杆边，随手指着一颗星，好像星空触手可及：“这个星球没有海岸线，彼岸终点在遥远的蔚蓝星球，我们也有这个时代的海洋，这天空浩瀚的星海就是我们的海岸线。”

“是啊，该有多少人在同一片天之下仰望星空，以星辰的光照亮彼岸前行的路。人人生代代无穷已，他们凭借这璀璨星图的轨迹向上攀登，逐渐到达前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让星辰更加明亮。”

雾色加深，远处银白的灯火透过折射出星子的光芒，夜海沉朦，似乎是西湖边飘起了微风细雨，映在她鹅黄的裙边激起一首清越的雨中曲。

“其实你知道，”他的眸色在雨夜湿润之下愈加柔软，“轻，我很幸运和你因为科学结识，这是我很喜欢的你的一点，你对待科学真理很真实，总是能够展现出最真实的你。”

“这两天我看到你有时会望着天空发呆，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做那个最全神贯注真情流露的你。”

你是因为什么而忧郁呢？我好像可以察觉分毫但又无法了解通透。

“你还记得今天白天你问我我的老师是谁吗？我没有老师，我是看前人的研究成果学成的。但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得以仰望星空，正是因为前浪成就了后浪，也可以说，走在我前面的所有人都是我的老师。”

望着此刻轻蓦然瞪大的双眼，临寂心下柔软，言语温柔：

“轻，你也是。”

在曾经那么多个寂静如死亡的夜晚，他凝望着窗外的繁星，却是触不可及。

而轻的名字刹那间出现，相隔时空的对话成了他度过漫长岁月最好的解药。

（未完待续）

（本章《蔚蓝海岸》为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