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15）

　　狐狸醒时，期山的雪恰好从石壁外飘进来。晶莹的雪屑像要抚慰它一般，柔柔地落在它的头顶上。狐狸努力地翻着眼睛往上看，原地拱了一会儿，最后不出意料地仰面吧唧一下摔倒，在床上摊成了一块平平的狐狸饼。

　　它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发着呆，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默默感叹——它也许是期山出现以来，第一只可以在这里拥有卧室、床铺、以及被褥的狐狸吧。

也可能，是最后一只。

　　毕竟好像连神尊都没有这样享受过。嘿嘿。

　　想到神尊，狐狸连忙从被褥里爬起来。它转了一圈，没在房间里看到神尊，转身就扒上了窗户，探出一只压扁了耳朵的狐狸脑袋，偷偷摸摸地往外看。

　　期山的雪下得很大。厚厚的雪压折了枯树的枝条，积雪和枯枝纷扰洒落下来。神尊就站在树下，遂伸手替对面的客人挡了挡。簌簌的雪便顺着他露出的苍白的手臂，全数落进了他的衣袖里。

　　噫，看着就冷。

　　狐狸抖了抖耳朵，心里叹气。

　　神尊像是也这么觉得，顿了一下，默默抖落了袖中的残雪，收回了手。于是后续那些震颤的积雪便尽数落在他披散的长发上，融成一色，再分不清彼此。

　　狐狸东歪西倒地换了好几个角度，还是没能看到神尊对面站着的究竟是谁。它撇了撇嘴，索性把脑袋搁在窗棂上，任脸颊上的毛毛软乎乎地耷拉下来。

　　他们在说什么呢……这都站了多久啦……还没有聊完吗……不是都已经送客送到门口了嘛……怎么还有那么多没说完的话啊……实在不行，也可以回来坐着聊的……它真的好好奇神尊对面究竟是谁啊！

　　“……就这样吧，若是之后一切顺利，我再将后续之事去信告知你。”被狐狸无意识中催促了很久的神尊实在撑不住了，只能潦草收了话头。

　　站在他对面的正是闻讯前来的孟绥。他虽依旧心有忧虑，但见神尊已然有了决断，也只能一一听从，只言语间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埋怨：“青夙利用梧桐敛取灵气之事，神尊知道得怕是要比我早上许多年……神尊既然早知他心性有差，为何不在当初就斩除后患……”

　　神尊垂着眼：“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他抿了抿唇，神情竟有些自嘲：“或许当时，我也同青夙一样，明知此事荒唐放肆，却还是难免心怀侥幸。”

　　“毕竟……那是凤凰啊。”

　　孟绥骤然听得此言，不由心悸。他匆匆撇开这件事，不愿再深究，转而说起旁的：“上次期山一别后，绥蹉跎千年，如今能与神尊再见于期山，实乃万幸……绥也知，此番一去，或为永别。”

　　孟绥顿了顿，万般感慨涌上心头，一时无言。

　　神尊摇摇头，淡淡道：“不过归往来处罢。”

　　孟绥闻言笑了笑，垂首拜别，情谊真挚：“那便祝愿神尊，来时之路，顺遂一如往昔。”

　　神尊也露出些微笑意，极淡一抹映在眼底：“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