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

夏珂也没想到，自己这偷偷摸摸在黑暗中投出去的一颗小石子，居然真就即时有了回音。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传说中那只孤独的鲸鱼，突然发觉这广袤苍茫的海底，还存在一个同类，与它拥有着同样的波段。它试探着发出一点讯息，那一边就有响应，悠悠回传。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人畜安眠，万籁俱寂。

也没有。小袁的鼾声还是挺有存在感的。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把薄薄一片的小手机塞在枕头下面，连澡都没有洗，生怕被发现。他之前是见过宿管来搜手机的，搜过两次，每次都能有收获，小袁的几部手机都被搜走了。

心里有了根线一直吊着，就很难踏实如常。好不容易耗到舍友都睡熟了，他也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披了条毯子跑去阳台，找了个最隐蔽又视野开阔的地方，给陆卓曦发信息。

陆卓曦:还习惯吗？

夏珂扁了扁嘴，下意识想找个表情，笑死，这手机连网络都没有，他少说得在前十几年见过这种款式的手机了。

难为陆卓曦居然还能珍藏这么个古董在家里。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不习惯！

陆卓曦很快发回来:吃得不好？

这第一反应让夏珂深感受辱，这是啥意思，说得好像他是个吃货。

夏珂:老板，你早知道这里面就像坐牢一样，是不是？

没有微信，没有表情，但陆卓曦这位先生，他居然发过来一个古早的颜文字——

陆卓曦:(^_^)总要锻炼一下的。

夏珂看着这个欠揍的颜文字是真的很想哇啦哇啦一堆脏话甩过去。

这是说锻炼就锻炼的吗？这绝对是灭绝人性。不，狐性。

陆卓曦:有认识新的朋友吗？同住的舍友好相处吗？

说到舍友:还可以吧。舍友还行。

陆卓曦:训练怎么样？什么时候录制？

说到这个，夏珂就丝毫没有好声气了:老板，我这啥也不会的，和人家比唱歌吧跑调，比跳舞吧肢体不协调，我在这儿真的觉得很尴尬啊！我能退赛吗？我觉得我拍拍照片拍拍广告挺好的，这钱我挣不起，这得玩命啊！

陆卓曦那个欠揍的表情又出现了。

陆卓曦:(^_^)还没录就退赛，不就白辛苦了？好歹录一场。

夏珂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立即兴奋起来:录完一场我就可以回家了吗？

陆卓曦:录完再说，看看效果。

……有钱人就是老奸巨猾。就说和他们谈条件，就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夏珂心虚地伸脑袋四处打量打量。小袁的鼾声即使在阳台上也可以听得见，按理说不会有情况，但还是谨慎点的好。

还好。天还黑得沉沉的，没有一个阳台是亮着的。这矮矮的小公寓，与春和园的结构还有几分相似，都是在楼下有几个探照灯，灼灼地亮着，像一双犀利的眼睛，精光四射，目之所及无可遁形。

夏珂回过神，有点犹豫。他不记得姚猛的号码，更不记得嘉文的。这手机里只有陆卓曦一个联系人，但他迫切地想知道姚猛和叶恺琪如今怎样了——

如果向陆卓曦提起，合适吗？

陆卓曦: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夏珂定一定神。

他问他:老板，您这个时候是醒着的，为什么？是睡醒了，还是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