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

夏珂深受震撼。

其一，他没想到这一对荒唐怪诞的未婚夫妻竟然有这样一段惨烈到残忍的真实的故事；

其二，他不知如何描述，总之这个故事听来，几度令他产生共鸣，仿佛陆卓曦说到某个片段，他就能够立即反应出走向哪里。

这才是真正令他心生疑虑的事。这故事越讲，越不知道说的到底是谁的事了。

他有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莫名兴奋，只是催促陆卓曦快点讲下去。

“然后呢？”他追问，“叶姐那段日子很难熬吧？”

那岂止是“难熬”两个字可以描述。

事情传开之后，不仅对K市的治安造成了极大的舆论压力，本地的富豪名门家庭亦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家的子女也遭遇不测。而叶恺琪与陆卓曦，陆家与叶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整个K市的谈资，街头巷尾，口耳相传。

陆家老爷子大病了一场。陆卓曦的身体始终没太缓上来，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原本家里有几只叶恺琪抱来寄养的小奶狗，让他闲来无事时养着解闷，但他一见那几只狗就想到那只血肉模糊的无辜的猫，生理本能呕吐不止，只好转而送去别家领养。

不止是猫狗，乃至鹦鹉仓鼠，所有动物，都会触发陆卓曦的记忆，令他联想到可怖的画面和厚重的气息。

他尚且如此，眼看着小猫在自己眼前活生生被摔死的叶恺琪只能加个“更”字。

叶恺琪要到半年之后，才可以接受心理治疗。她在出事后的半年里，基本处于疯癫状态，情绪大起大落，严重时要几个人才可以控制得了。

叶家认真考虑过要带她去精神科，但她也会有短暂的清醒时刻，断断续续向家人吐露一些当时的遭遇，只是太短了，很快就又开始了爆哭或是狂笑。

这种状况之下，确实也不宜见人，特别是陆家的人。

陆家老爷子病好后，几次想要带陆卓曦上门去探访，都被婉拒了。

叶恺琪的父母也提出过，可以让两个孩子解除婚约，一切当做不曾存在，不会伤了两家和气。但陆老爷子断然不答应，十分坚持，势必要履行诺言。

老爷子问陆卓曦，“你会怪爷爷吗？”

陆卓曦记得自己说：“不会，那是我应该做的。”

爷爷长叹一声，“世上只有前因后果，哪儿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他拍拍孙子的肩膀，“卓曦，这就是你的命，咱们得认。”

陆卓曦懵懵懂懂，“我承认。”

爷爷苦笑着摇头。

这孩子不曾做错过一件事情，却要替整个家族承担未知的后果，或许是就此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但谁让他姓了陆。

陆卓曦并没想太多。他只知道，照顾叶恺琪，对叶恺琪好，娶她，确实就是自己应该做的。这件事情发生与否，并不存在太大的影响，本来就是应该如此的。

而伯仁因我而死，这宿命感又太沉重太庞大了，黑压压地沉下来，他更加无从躲避。

因此心底也有一丝悲恸。不可说的。

想到爷爷说的那句话，“只有前因后果，哪儿有应该不应该，愿意不愿意。”